老去的扁担
发表于2014-11-16 18:22 作者:凝渊
扁担老了，扁担的主人也不再年轻了。
前几天回了趟家。路过放农具的小屋，突然在犄角旮旯看到了那根扁担，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弯着腰像个垂垂老矣的人。只是扁担磨得光滑闪亮的身子似乎在告诉我们它曾经的功绩，扁担的正中却又多了一个丑陋的补丁，包了一块破麻布然后缠上了黑黑的铁丝格外显眼。扁担两头的棕绳已经断的七零八落，只是两个闪亮如新的钩子还骄傲的挂在上面不甘被就此被弃。
扁担再也用不着了，它也老了，再承受不起多大的重量了。老去的扁担，像极了母亲。
这根扁担从我记事就有了的，母亲说这是分家时父亲自己刨的，分了家后一根扁担不够用，而在我们那里没有扁担就没有生活，所以有了这根新的。然后它就一直死心塌地的陪着母亲，整整二十三年，直到自己也慢慢老去残缺。
老家在一个极度偏僻的山腰，没有公路没有自来水，没有电视没有磨面机，穷的叮当响。母亲就靠着背篓和扁担挑起了一家人的生活。那时全家的用水都靠山下的一口破井，每天天刚亮听到几声叮叮当当的响声，就知道母亲又下山挑水去了，挑完一担又一担，等到两担水挑回太阳已经爬上了对面的山坳，母亲又开始准备一家人的早饭，一年又一年。
等到略大了就陪着母亲去山下挑水，母亲的步伐很扎实，哪怕空着桶。水井经过几次翻修已经不那么破旧了，水是最清冽的水，一米多深的井一眼看到底，趴在水面一阵闻得到一股清香。 后来我考上大学，乡亲们说我是喝了一井好水，但我知道我是遇上了一个好妈。打满水，母亲弯下腰，把肩膀塞到扁担底下，腰眼一挺扁担就晃晃悠悠的起来了，迈开步沿着崎岖的山路一步步向前挪动。因为山路太烂，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母亲得挑平整的地方走，所以总是东一脚西一脚，活像醉了酒的汉子，我在后面一边蹦一边笑，还催着“怎么都不快点”，母亲没有吱声，却偶尔听到她咬牙的声音，我以为她要打我了，后来自己挑水也咬牙才知道那种感觉。回去的路走得格外慢，母亲头上开始渗出汗滴来，最开始细细密密往外冒，走着走着就一滴滴啪啪的砸在地上。等到回到家，薄薄的的确良衬衫已经湿了大半。
两里多路，六十斤一担，半个小时，二十三年，一米五五的母亲每天两趟的挑了半辈子，硬是把这个家挑了起来，也把自己的腰压弯了下去。
两年前搬了家，有了自来水，母亲终于不用再这么辛苦了。有一次水管破了停了水，母亲去三姨家挑水，我依旧跟在后面，突然发现这一担水母亲已经挑不动了，我换了母亲挑起了水桶，回过头才发现母亲已经两鬓斑白了。这扁担被磕了裂缝，本打算扔掉它 母亲说留着兴许还有用了，于是就多了那个补丁，母亲自己补得。也是那一年，母亲查出了严重的颈椎病，痛的一晚上一晚上睡不着觉。母亲强笑着说“我这是享不得福啊”
母亲说的兴许没发生，扁担就那样废弃在角落。但它的功绩没人会忘，那是母亲的军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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