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花展,看到了一大片灿烂的菊花,一阵风来一片叶落,尽是深秋的凉意。不愿去错过每年秋时菊花开的热闹场景,哪怕菊花这个词被这个浮躁无耻的社会毁灭成这般。我依旧去看,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喜欢这句诗很多年,喜欢菊花很多年,寒意乍来的秋,它就顶着寒冒着风,骄傲却又低调的开放——像我母亲。
今年闰九月,所以母亲可以过两个生日。今天给母亲打电话,她笑着说他都忘了,听到母亲她头欣慰的笑声,我突然鼻子发酸。母亲这半辈什么都没忘过,唯独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忘了生日,忘了生病要买药,忘了衣服破旧了要去买,忘了下雨不能下地干活。也许有一天会忘了自己是谁,也不会忘记我们这个家。
母亲的名字里面有个“菊”字,因为生在菊花开放的九月。母亲这一生也像极了菊花,顶着寒风逆境艰难的生存,却依旧温暖而淡雅,待人和善,待事端庄,为这个家庭算是鞠躬尽瘁,靠着母亲的勤劳和刻苦,我们这个羸弱的家日子总算越过越好,而我也顺利读完了大学,说句不怕父亲怪罪的话,这里面母亲该记头功。
小的时候养花,便养了很多菊花,所有花中菊花是最好成活的,带一丁点根就可以,栽下了随便浇点水,便不再管它,待到秋天它便突然开得热烈了,那样突兀那样让人惊诧不已。母亲时常给我讲故事,小时候过得还算安稳,但后来外婆生病,作为家里最小唯一待嫁的女儿,母亲的日子开始越过越苦。一面照顾身患重病的外婆,一面还要替大舅带着女儿,外公并不疼爱母亲,和哥嫂住在一起也免不了受气。那时母亲的处境便很难熬了。后来母亲告诉我,如果不是那样的处境,她可能不会那样着急的嫁给父亲。倒不是父亲人不好,而是父亲家族更是穷的叮当响。最后母亲孑然一身嫁到了那个穷山坳里,一过就是二十年。母亲故事里最记忆犹新的是母亲刚嫁过来时,家里已经断了粮。那可已经是九十年代了,没办法边去田里掏洋芋,已经挖过一遍的洋芋田,再去翻第二遍来冲击。每次母亲讲到这里,我都哭成泪人,母亲却从来没哭过。第二年外婆不治身亡,八天后我来到这个世上,在极悲和极喜中,母亲像那最灿烂的花,骄傲的盛开。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这首诗形容菊花倒是妙哉,形容母亲是不恰当的,但有一点却又那样贴切。母亲说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她的一生,她希望是:忠心耿耿,我不能同意的更多了。母亲嫁过来的二十年里,就一直和贫穷苦累斗争着。最开始几年和父亲一起还了家里背负的几千元的老账,那是伯父姑妈他们在家吃的口粮款,再后来的几年老五倒塌便开始筹建房子,后来父亲又病倒,再后来我开始上大学。母亲的日子从来都没有轻松过哪怕一天,在老家的时候,不通公路,不通水。母亲靠着肩挑背磨,硬是把这个家扛了起来,挑水,背柴,背肥料,背粪种地,母亲本就矮小的身子被生活压的越发佝偻,这个家却慢慢活络起来了。母亲说,除了她没人可以在那个深山老林里呆到那么久,身边太多这样的例子了。父亲在外打工我在异地求学,母亲每年至少十个月一个人艰难而孤独的度过,除了“忠心耿耿”找不到任何一个词去形容了。
母亲最大的幸运便是父亲对这个家算是很负责的,对母亲也算很好,虽然有时争吵打闹,却从没想过散伙,因为父亲和我都知道这个家没了母亲就散了。后来的日子开始好了起来,两年前我们搬了家,有了公路通了自来水,母亲终于不用劳累了,却也累垮了,现在每天和恼人颈椎病斗争着。我有时在想,为什么不能让母亲舒心安宁过上哪怕一天,后来我明白就像寒风里的野菊花,注定一生的战斗。
做文学有几年了,我从来没专程替母亲写过文章,也不出史铁生《秋天的怀念》那样动情,但我知道母亲对我觉不比任何一个母亲差一丝一毫。在这个每年秋时菊花开的日子,只想对如菊花一样坚韧,不屈,温暖的母亲说一句:妈,辛苦了,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