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马

当芨芨草弯下腰,朝拜死去的滕格淖尔湖泊
我自由了
她一遍遍安抚我的躯干
驳杂的掌纹与荒原相似
带着温度，拓入枣骝色的皮肤
依照牧场旧俗，放生的骏马颈系哈达，归还长天

我从此不再胆怯
奔跑，奔跑
圆蹄踏出大地的心跳
脊背追随旷野，无限绵延
狂风舔舐我的裂纹，长鬃化作烈火，嘶鸣
余烬引燃暮色
我决心沦为白骨
当烧熔最后一块皮肤

冬夜摇晃
游弋的风打起响鼻
在我空旷的眼眶卧倒，凝望
羊群如此明亮
我用洁白的前额轻贴土地
——母亲的胸腔


雾中草原

躺在井槽旁的牛失明了，鼻腔涌出铁锈色的热气
新生驼羔的喘息里，光线搅动黄尘，沸腾
它们彼此汇聚
我的草原糊上了单薄的细棉纸
太阳伪装成一截灯芯
躲进来，屏着呼吸
阿布提起雾做的灯笼
剪绒，打草，接羔，放牧四季

最后的牧人坚信
儿孙怀里揣着知识，一辈子不必受苦
野原羚漂泊多年，在茂明安
它们深夜拜访营地，汲取珍贵的盐水，跋涉
阿布不知道
我往后要在家乡借宿

淡白的月亮高悬，瞎子的眼
如何透视一座荒原？
来不及挣扎
我看到雕花马鞍砸落背脊
等待多年，等待，归来一枚浅绿色的鼓点


平静
我想向你耳语些风景
群山 湖泊 辘轱深井
它们拥有世界上最自由的平静


火焰
农人的镰刀是秋风的形状
收割一把枯草 藏好
引燃夜半的太阳


客
黄沙 雪夜 杂鼓声
夜游的魂灵啊
你敢不敢敲开门？


关于你的想象

在勇气告罄之前
一只白鸟兀自穿过暴雨
我朝它呼喊，它的尾羽在燃烧
它多么快乐啊，高歌着
它在夜空中錾下久不弥散的雾气
——它撞碎了一颗流星 它高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