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前

常常不由自主走过去
想透过它看清自己，看清
自己的生活
里面的人朴素、向善
愿意坐下来，跟我仔细谈谈
而我只是站着，坐不住
稍一转身
欲望便挤走了灵魂


初雪

稍一开窗，它就会挤进来
贴上面颊，钻进领口
空中舞蹈的精灵
多么细密，多么迫切
迎接你们的大地
多么肮脏


也许
你太过相信于直觉
若干年后，也许你的诗会像
脱墙的漆片一样跌落
那就脱吧，不脱落的也打上马赛克
也许有人又看了看，也许他看见
墙上还留着，你大睁的两只眼


它属于我这一类的人

那是一种磁铁的依附
一刻不能分开
那种安享让人愿意
放弃一切

感官的升华，就像
空气深吸肺叶，就像
抵达大河上游林深秘境
是的，借助神赐予的
我完成自我升华
但不准备公开它

它不是海洛因
它属于我这一类的人


夜间北去的列车上

你提前十天都买不上卧铺票
谁人操控？票都不一定知道
深夜，那些连座位也没有的人
没有尊严地蜷曲在过道，车厢
隐角的铁板，以及座位下方
昏昏沉沉，缩成胎儿的模样
这就是我们的民众，最广大的
民众，自从娘胎里出来
舒展身子活过几回？


整体腐败

小时候
见一乡邻家
院子里一缸酱
生满蛆
主人说，酱还没事
蛆都能活，酱还能吃
把蛆挑出去就是

到今天我都觉得
那是一缸坏酱
就像一个国家的内疾
只不过那时都穷
酿一缸费好多粮食
只得继续吃
一边吃酱
一边也吃蛆屎


端午节，翻一翻《离骚》

诗的节日里
端坐翻看《离骚》
追寻远去的诗意
书里呵，泛起汨罗江的怒涛
龙舟上三眼铳的喊声
诗人之笔随水流走
腰系一方沉重的石头
“路幽昧以险隘”，您该攒程
猪一样的同僚，不合污就是
楚王好细腰，可以流亡
可您选择了死，选择了汨罗江
选择了端午这个日子

日轮苍白，多么残酷
江底又何以平静？
“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
2000年后，一个空负少年头
失去锋芒的诗人，埋进
空空的客厅
桌上粽叶翻卷，门口
艾草味弥漫
在您争取到的假日
多么与世无争
静得唯有翻书之声


爬山虎

它的势力包围了桥墩
往上，往上
触角覆盖上桥体
那伸展游弋的枝蔓
俨然托住桥身的巨手

但它什么也托不了
那坚实的桥身一如人民


春节在珠三角都市群
在这里，人们离开工厂进市场
穿梭在年货大街上
德云商场外，烂桔子满地都是
爆竹染红苦恼
猪笼塞满了鹅

在这里，楼宇一簇簇生长
延绵不绝，那几乎是
人人向往的天堂
它们耸入云天
都在俯视人类


我总是无从启口
我总是无从启口
不道德的内心生活
冥想五花八门、时时出轨
这些思想毁了我的相貌
却不是时间

有个人觉得自己可憎
这个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