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到了，这是个有纪念性质的洋节，所以做父亲十几年没有过这样的节日也没什么。每到这天我会不自觉想起我的父亲，并提醒自己尽好这份责任。不让孩子在成长中因为缺乏父亲陪伴而感到遗憾。 

我生长在黄河岸边的农村家庭，父亲最早总在农忙以外做些小生意。童年的记忆中，家里养过长毛兔，有过成堆的大葱，还有大大小小的塑料盆，还有卖剩下的茶色玻璃柜。最深刻的是房门前两三平米的水泥地，有菱形网格，很光，很硬。连旁边的黄土地也又光又硬，就像被夯过磨过。因为我时常跪在那里，在他每次对母亲发脾气，还有喝醉回来的时候。那时不敢哭更不敢挪动，单等奶奶埋怨着把我拉进堂屋西间。 

老弟出生以后，父母带着老弟在省城做生意，只有农忙和春节才回去。我就开始盼着他们，即使跪多几次水泥地也没关系。至少他回去会带新衣服和玩具，也会看到他们房间墙上增添的奖状。 

后来，老弟要上育红班，母亲便留在家里照管我们。父亲独自在省城做生意，见到他的机会就更少了。逐渐地村里有了流言蜚语，母亲为此悄悄抹泪。我更加盼望他回去，可以没有新衣服和玩具，再多罚跪久点也行。直到要上初中那年，我进城找到他，见到他另外的家和家人。 

我终于明白，父亲不再是我们哥俩以前的父亲。 

读高一那年我辍学了。为了一份当时认为很重要的感情，在奶奶的堂屋西间闷了两个多月。很久以后想想，如果那时有个人站出来当头棒喝，甚至一顿暴揍罚个长跪。当然，人生没有如果，我的成长阶段在那时已经结束。 

在我的孩子出生后几天，他来到我所在的城市看我们。样子比印象里消瘦很多，脸上的皱纹也开始叠加。但精神还好，身体也硬朗。临走说他回去变卖那边的家当，过来跟我们住。我觉得这样也好，迟来总胜过不来，母亲和老弟听后也觉得欣然。然而一段时间过去又失联了，我竟有些后悔不该过早告诉他们。 

几年后清明前后的一天，奶奶从老家打来电话。说父亲已经没了，他那边的孩子想让入祖坟，她问我的意见。我一脸茫然，这时候我能有又该有什么意见？我告诉奶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心里早没有恨、爱，和尊敬，不会参与意见。结束通话以后，我独自坐了很久。其实在我心里，真希望他从没有离开过家乡，无论是让我们陪他一起养长毛兔或是卖葱。 

要说有个这样的节日也好，能提醒我知道自己是个父亲。慈也好，严也罢，能陪在孩子身边看孩子成长，每一天都是真实的，值得纪念的。人固然都有没了的时候，生活也许平淡伴有辛酸。我始终相信，每个有父爱陪伴的成长都不会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