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放射科小职员，我的工作是在最醒目的角落，穿着神圣的长褂，做的是登记、接电话、跑腿的事。 

我习惯了每天上班比别人早下班比别人晚的日子。上班前登记排序，下班后上传结果。叹只叹家庭背景太单薄，又不愿忽视胖（庞）主任爱吃豆腐的脏手。 

穿戴整齐才七点半，十分钟后开始整理排序时间足够，那些独当一面的人从不会准点开启工作指示灯。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翻来翻去都是广告和瞎掰。时事新闻页面稍微干净些，有个标题是“某女子地铁内当众脱衣，结局你绝对猜不到！”切！什么破新闻？没点名主题反让人猜结局。 

出换衣间往出走，眼前重复着每天的闹剧：几十个患者或家属把前台围得结结实实，不停地将自己的单子往前面换；吵嚷着，抱怨着，挤挤搡搡横眉冷对。这些人争来抢去，多数为花冤枉钱，早的不过是提起上手术台。 

唉，这规定也怪，既要做的干净透明条理清晰，又何须让他们为个感冒、发烧试遍所有仪器。 

“麻烦各位让让，谢谢，请让一下。”我大声喊着才勉强挤过人群。拿起厚厚一沓单据，向后指指墙上屏幕，“请大家不要挤，很快这些名字都会被上面呼叫，显示。”打开电脑和排队系统，逐个开始分类，排序，登记。准备妥当以后还有时间，泡杯花茶。陆续有人递单子来，我照例登入，排队，把单子和鞋套发给登记过的人们。 

八点五分，各操作室工作指示灯都亮了，呼叫器开始叫名字和科目号。 

我刚拿起杯子喝两口电话开始响，那些人也叫嚷着上面不是他们预期的顺序。电话里果然是神内罗主任，他每天都是第一个安排生意，24、29、37、49往前提。就算我说不行也没用，结果无疑是人情归胖主任落，我就得罪俩人。脑外、胸外、泌尿、儿科、妇科……先后打过来，又照顾三十多个各自的关系。那些起大早排队，插队，争得脸红脖子粗，这时候也不得不顺延半个多小时。 

电话又响了。“喂，你好，放射前台。”我仍然对每个人保持温和，或许是因为位置普通的关系。 

“那谁呀，我老梁！”电话里是大领导梁院长。 

“院长您好，我是放射科前台小路。”我肃然起敬，除了每年总结大会见面，这还是第一次对话。很明显他不知道我名字，所以我提到自己姓氏同时再次提醒他确定没打错。 

“哦，小路呀！你们主任手机打不通，麻烦你协调一下，”梁院长语气比开会时温和，“待会儿有个姓梁的女孩儿过去，怀孕俩月，安排做个整套，回头叫小庞打给我，就这！”我刚要答应的时候他又说，“对了那谁，交代他们仔细点儿，是我亲侄女儿！” 

“好嘞，院长您放心!”我答应着，等他挂了才挂。先给胖主任发条信息证明打过招呼，然后依次去了彩超一，心电一，CT一，CR，DR…… 

这就是我的工作，碌碌无为并适应着。虽然也曾梦想过用热诚操纵着科技服务大众，几年过去还没有碰过真正的医疗设备，却已经融入这种节奏。有时感觉自己就是个皮球，不是在被人恣意摆弄，便是在空气不流通的氛围慢慢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