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先生
发表于2016-12-06 18:44 作者:贺田居士
早年间，赴美游还挺希罕时，白发老先生去美国大女儿家住了段时间。回来写了一组题为《美国随记》的文章。市报旅游版给连载了。后来，电台《深度旅游》栏目组邀请他去做了档节目。他在亲友圈一下名声大噪起来。他哩，一时间也言必称美国。晨练时，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围着他要他说美国见闻。他唾星四射地说了一连串的排比句：人家美国的道路多宽敞，哪像我们中国到处堵车；人家美国的空气多新鲜，哪像我们中国雾霾遮天；人家美国公园里多洁净……他说得喉咙发痒，啊呸一声，一口浓痰吐入树丛，那像我们中国公园到处是垃圾痰迹……
人们猜想：他把美国说得这么好，晚年定去美国定居。可是，退休十余年了，没见他去人家美国，而在我们中国生活得很滋润。
最近，体检显示：肺部有几处结节。大女儿要他去美国治疗休养一段时间。他却说什么都不去。别人弄不明白了，既然你把美国说得那么好，为什么这回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去呢?个中原因只有他自知。别听他把去美国居住的那段时间，说得天花乱坠，仿佛去了趟天堂。其实，那段时间里，除了OK一词，他能说得尚OK以外，说别的英语词儿，别人都对他摇头耸肩。长时间里没有一个可交谈的人，他孤寂得像个游魂。美国公园是洁净，但他不敢去。年老多痰的他，如果习惯使然，等他的将是一大摞的大额罚单。一个人，他哪都不敢去，只能在屋里闷呆。除此以外，他还有个秘不告人的秘密：就是他的美国大女婿，和他大女儿，背后提起他来，总称：YOURFATHER，显得太生分。不过，当面叫起来，更别扭，爸字发音不准成叭音，叭叭、叭叭像要枪杀你似的。哪像国内的小女婿，和小女儿提起他来，总是咱爸咱爸地叫。多甜哏儿！不但叫得甜哏，做事更甜哏。他写《美国随记》时期，有一天深夜，他写着写着，突然灯熄了。他不懂电气，无法修理。又没有备用蜡烛，而明天一早又必须把稿件送到报社。可把他急死了。只得打电话叫小女婿赶来修理。他们两家虽说住同城，但相隔甚远，道路通畅，需一小时车程。小女婿二话不说，立马赶来，修复了照明。搞得他半宿没睡，第二天还得照常上班。白发老先生大感歉然。小女婿却说：爸（你瞧瞧，人家发音多标准，不是叭叭的），没事儿的，您有事尽管吩咐。您老有所为，是我们小辈人的骄傲！（你瞧瞧，这小嘴儿甜哏得多让人心醉）
他心里知道：两个女婿中，可能有些大事儿，YOURFATHER能搞定，但日常琐事还得靠身边的“咱爸”来料理。而养病正是最耗时的琐事儿。
他更明白：天底下，去哪儿也没有我们中国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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