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上虫子叫得正欢

　　草地上虫子叫得正欢
　　它们有民歌的也有美声
　　有的在寻欢作乐
　　有的假装高兴
　　风也有认错人的时候
　　常常把梅花认成隔壁家
　　婆姨，荷花刚出门
　　夏天倚着屋檐
　　草地上虫子叫得正欢
　　喊醒了柳树下的公鸡
　　它一叫就叫醒整个村庄
　　叫醒父亲的春天
　　弟弟
　　弟弟，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
　　你受伤的左脚消肿吗？
　　烟头，在你手中是否又瘦掉一圈
　　黎明的寒冷冻僵，你想家的思念
　　弟弟，你是否在想
　　母亲的小米在锅里的幸福
　　父亲的锄头
　　怎么伸进杂草的关键处
　　小河边，我们玩着捉放鱼虾的欢乐
　　一只迷路的麻雀
　　误入我们快乐的手心
　　那枚酸掉我们蛀牙的青杏
　　已嫁成一棵树的风景
　　弟弟，你总说我高高在上
　　我怕低头时
　　你看到我失落的昨天
　　风再快点
　　风再快点，就能追上雨的脚步
　　草再长些，就能盖住想说的话语
　　树根里搭间房屋，住在四月的花香里
　　前有唐朝的月光，窗对宋朝的琴弦
　　一杯茶对着山清水秀
　　解开紫丁香的罗衣
　　撒上幽深树林，和几瓣曼陀罗心愿
　　以及流水里的失意
　　就接近篱笆缠绕的炊烟
　　风再快点，我就能接到故乡的来信
　　就能拿一块石头压住发芽的思念
　　雨夜
　　树叶在雨中孤独的奔跑
　　夜停在屋檐上
　　几只小鸟怯怯的眼神里
　　风刮过它们受潮的羽毛
　　黑暗漫过膝盖，漫过梦境
　　漫过窗台上的灯光
　　砍下一片黑暗
　　为暮春的花朵送行
　　路上歌唱的夏天
　　小心驾驶
　　喊月亮
　　喊月亮，不需华丽的舞台
　　和锣鼓喧天的热闹
　　只需一块被麦子滚圆的谷场
　　只需喊一声就流泪的村庄
　　柳枝浮动的下游，漂洗着母亲的白发
　　和日渐枯瘦的衣裳
　　牧笛吹醉的山上，有百灵鸟甜美的嗓音
　　围绕在房前屋后的月季
　　熟知每一个窗口里的故事
　　喊月亮，就是喊那些走散大豆、玉米
　　就是喊那些进城被宰杀的鸡鸭
　　普通话不一定标准
　　喊声中要有浓重的方言
　　唐家岭
　　向东再往北，穿过三叉路口
　　11路终点站，唐家岭
　　最近多了些外来的生活
　　比如废弃的避孕套
　　走丢的鞋子，月光下
　　扎堆聊天
　　一只比夜还黑的乌鸦
　　蹲在一堵病危的墙上
　　唐家岭，新来一行文字
　　尽早拆迁，重奖六万
　　有哀乐在梦中飘远
　　一株杂草从野花里
　　探身，排队的蚂蚁
　　要把明天落日扛进洞口
　　榆叶梅
　　亲爱的，你要学会淡描鹅眉
　　疏散鸟鸣和拥挤的人群
　　别把我误认为桃花
　　只有一个短命的春天
　　风雨剪掉，多余盼望
　　峰回路转的相逢一笑
　　山高水远，石头上誓言
　　大江东去的爱
　　有多少可以复活

　　一匹马的草原
　　白云生在石缝中
　　北飞的大雁穿过秋水
　　穿过天空的宁静
　　没有人能看懂一棵青草的眼泪
　　就像你孤独的马蹄
　　总是把通往家乡的道路
　　踏得很悠远
　　北风积攒的几张返程车票
　　有一张是黑暗通向黎明的
　　还有一张冬天临走前
　　留给斑鸠，接到春风通知
　　一匹马的草原又活了过来
　　春风驰过枝头
　　黄昏的船只，没有载回雨的微笑
　　花园里留守的蝴蝶，被月季牵走
　　角落里的蚊子
　　又开始蠢蠢欲动
　　小路上，有一点通往窗口的亮光
　　背影里，一首歌唱得很疲惫
　　梅花呼唤的雪
　　落在你那个城市的拥挤里
　　你亲手栽下的昨天
　　萌动青嫩柳枝
　　我从墙角收藏一片树叶里的春天
　　让蓝天做信封，内容写在白云中
　　亲爱的，请收下这花草般问候

　　春风中的名字
　　月季还是紫丁香
　　或者迎春、玉兰
　　见到阳光都害羞的低下头
　　多像少女的名字
　　每一个都能掐出水来
　　随便把中间的一个名字
　　栽在田野都会引来
　　天空中的鸟鸣
　　我们就带着这些名字
　　翻山越岭
　　在城市一角灯光里
　　无人的时候，轻轻阅读

　　车停在莫名小站
　　这是辆乌鲁木齐开往杭州的慢车
　　两个名字都带着春天的温暖
　　这是一辆很有礼貌的车
　　大站小站都懂得立正敬礼
　　两条铁轨间
　　已跑得两鬓白发
　　布满皱纹的车厢
　　像我人到中年
　　膝盖沾满岁月的风尘
　　也许下一站就是终点
　　车，停在莫名的小站上
　　夜，漫过喧闹的人群

　　你的名字在风中
　　那一地的鸟鸣
　　被五月的风雨收藏
　　蔷薇花开成阳光的梦中
　　白云悠闲在你窗前
　　把你的笑声放在渡口
　　小舟摇荡背影
　　蓝天下，有远方慢慢走动
　　心口划十的紫罗兰
　　写下你名字中的忧虑
　　青草正漫过
　　我们曾经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