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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68-

孝武帝刘骏自即位以来,贬抑废黜各位皇弟。攻克广陵之后,想重新制定更加严厉的规定,沈怀文说:“汉明帝不让他的儿子比得上汉光武帝的儿子,前代史书传为美谈。陛下既已明施管、蔡之诛,希望提高对诸位皇弟的分封寄托。”

 

到襄阳刘休范的叛乱平定之后,太宰刘义恭试探到刘骏的心思,请求裁制贬抑各位王侯,不让他们出任边境州郡长官,以及把诸王卫队兵器盔甲全部收缴回朝廷,不准他们与宾客来往。沈怀文坚持谏争,认为不能这样做,这才停止未执行。

 

这一年,刘骏下诏命令士族中与非士族通婚者全要服差役。士族中许多人为躲避服役而逃走,于是制定严厉措施,凡逃亡避役的士族抓获就被杀头,结果逃亡的士族往往逃窜到湖泽大山中做了盗贼。沈怀文谏阻这种做法,可孝武帝刘骏就是没有听从。


当初,侍中沈怀文屡次违背刘骏的旨意,沈怀文素来同颜竣、周朗友好,刘骏对沈怀文说:“颜竣假如知道我要杀他,也应当不敢这样乱说话。”

 

沈怀文因此默不作声,侍中王彧言谈之中提到颜竣、周朗的人才优美,沈怀文与王彧相互酬答唱和,颜师伯向刘骏报告这些事情,刘骏更加不高兴了。这一年,刘骏征召颜师伯为侍中,颜师伯因善于谄媚取悦而受到亲信和重任,群臣无人赶得上。颜师伯大肆收取金钱贿赂,家中积蓄千金。

 

刘骏曾与颜师伯玩樗蒲游戏,刘骏掷出五个雉,自以为必定取胜。颜师伯接着来掷,掷出五个卢,刘骏一下变了脸色,颜师伯连忙收起棋子说:“差一点就掷成卢!”

 

这一天,颜师伯一次就输百万钱。刘骏曾经外出打野鸡,突然风雨来临,沈怀文与王彧、江智渊相约谏争,正好刘骏召他们进入野鸡场,沈怀文说:“风雨这样猛,不是帝王圣体所应顶冒的。”

 

王彧说:“沈怀文所说应该服从。”

 

江智渊尚来不及说话,只见刘骏拄着弓弩变了脸色,十分生气地说:“你想仿效颜竣吗?为什么常常要管别人家的事?颜竣那小子,我恨不得早用鞭子抽打他的脸面。”

 

刘骏每次举行宴会,都要使再坐的人大醉,并对他们嘲弄戏谑而毫无限度。沈怀文向来不饮酒,又不喜好戏谑调笑,刘骏说他是故意同自己做对。谢庄曾经告诫沈怀文说:“你每次都与别人不同,又怎能可以长久平安无事?”

 

沈怀文说:“我从小就是这样,怎能一个早上完全改变过来!并不是故意想与人不同,而是性格使我这样的。”

 

刘骏于是把沈怀文调出建康,担任晋安王刘子勋的征虏长史,兼任广陵太守。当初,刘骏打猎游玩无休无止,曾经在城外游玩,直到夜晚才返回命令打开城门。侍中谢庄正守城门,认为刘骏的符信是假的拒不奉命,直等到刘骏写了亲笔手令才开门。后来刘骏再一次宴会上轻松地对谢庄说:“你想仿效郅君章吗?”

 

谢庄回答说:“臣听说帝王祭祀、出游,进出都有节制。现在陛下清晨出去到夜晚才归,臣担心不法之徒妄托伪旨,所以要等待皇上的神笔手令才敢开门。”

 

后来沈怀文到建康参加正月朝会,事情完毕后要遣返广陵,沈怀文因为女儿有病要求延期返回,所以到这时还没有出发,却受到有关部门的弹劾,罢免了官职,禁锢在家十年不准出来做官。沈怀文打算卖掉住宅东归,刘骏听说了大为生气,命令逮捕沈怀文交付廷尉监押,并赐沈怀文自杀。

 

沈怀文有三个儿子,沈澹、沈渊、沈冲,一路哭着来为沈怀文请求活命,看见的人都很伤心。柳元景想救沈怀文,就对刘骏说:“沈怀文的三个儿子非常可怜悲恸,惨不忍睹,愿陛下赶快定沈怀文的罪。”

 

刘骏喜欢戏弄侮辱大臣,即使太宰刘义恭以下都免不了受到侮辱,常常叫金紫光禄大夫王玄谟为老伧,叫仆射刘秀之为老悭,叫颜师伯为老齴,其余的大臣无论个矮、个高、肥胖、消瘦都有绰号。黄门侍郎宗灵秀身胖,下拜起身都不方便,每次参加集会,刘骏多对宗灵秀赏赐,想看宗灵秀趴下爬起进行拜谢的可笑样子当做玩笑。

 

又宠爱一个昆仑奴,命他用木棍杖打大臣们,尚书令柳景元以下的大臣都被遭打。独怕蔡兴宗的方正严肃,不敢侵犯侮辱。颜师伯就对仪曹郎王耽之说:“蔡尚书常常免遭戏笑,超过别人实在很远。”

 

王耽之说:“蔡豫章以前在相府时,也以方正严肃不受狎弄,武帝刘裕宴会的时候,未曾召他过来,蔡尚书今天可以说更是负荷父亲的遗志了。”

 

刘骏的机警勇敢果断,学问博通,文章也华丽敏捷,阅读奏章能一目十行同时看过。又善于骑射,但奢侈没有限度。自晋代渡江南来以后,宫殿草草创建,朝会宴集时的地点只有东堂、西堂二处。到晋孝武帝末年,才兴建清暑殿。

 

宋国兴起之后一段时间,也没有增修改建,孝武帝刘骏才开始大规模建筑宫殿,宫殿的土木墙柱都用锦绣绸缎装饰,对宠爱的臣妾常赐财物,使得府库空尽。又拆毁高祖所居住的阴室,在原址上新修玉烛殿。刘骏同群臣一起到阴室中观看,床头有一堵土屏障,墙上挂着葛草灯笼、麻绳蝇拂,侍中袁颛因此赞叹高祖刘裕节俭朴素的品德,刘骏没有回答,只是自言说:“乡下佬能到这一步,已经过分了。”

 

刘骏晚年特别贪图钱财,各州刺史、郡太守期满回建康,刘骏就要他们奉献财物,又用樗蒲游戏来嬴他们的钱,总要让他们输光才罢手。还整天喝酒,很少有酒醒的时候。常常靠着案几昏睡,有时宫外来人奏事,刘骏当即肃然改变面容,不再有醉态,因此宫内宫外的臣属都害怕他,没有人敢松弛懈怠。

 

自从淑仪殷氏去世,刘骏痛心悲悼不止,精神为之恍惚错乱,颇为荒废朝廷政务。当初,晋代庚冰提议佛教僧人要礼敬帝王,桓玄也重提这个建议,都未最终实行。到这时,刘骏让有关部门上奏说:“儒家、法家虽然如树枝一样分成派别,名家、墨家虽然也明显区分,但说到崇敬双亲尊敬帝王这一点,他们的道术都未乖离。只有佛陀的这个宗教违反经典,宣扬教义,拘泥文字,遮蔽道义,在末年更加煽惑人心。佛陀也是以谦卑自律,把忠诚虔敬作为行为准则,哪里要向四位神佛屈膝叩拜,而对父母双亲却不行礼节,向老僧人叩头而对帝王伸直着腰不叩拜呢?臣等商量议论,认为佛门晋见帝王官员,应当克尽虔敬,向帝王礼敬的举动,应按照他本来是俗人时的那样。”

 

于是下令佛僧一定要向帝王致敬,直到废帝刘子业即位,才又恢复原来的习惯。又有南徐州从事史祖冲之向刘骏上书说:“何承天的历法疏漏错误还很多,又重新编造新的历法,臣认为旧的历法,冬至这天太阳的位置是固定在一个度数上,不到一百年,总是差了两度。现在的历法让冬至这天太阳的位置度数,每年有一个微小的差别,这样到了将来长久使用下去,就不用麻烦多次更改历法。另外,十二辰是以子为第一位的,它的位置在正北方,虚宿为北方七宿的正中一个以子为第一位的一个星宿。现在的新定历法,最早的元年元日的太阳度数,从虚宿一度开始。另外,记载日期时辰的名号,以甲子为第一。现在的新历最早的元年就从甲子年开始。另外,在何承天的历法中,太阳、月亮、五大行星各有自己的开始之点。现在的新历法,太阳与月亮、五大行星的运行中的相交相遇,运行的快慢,全部根据最早一年的岁首时日、月、五星的起点为计算始点。”

 

刘骏命善于制历的人诘难祖冲之,但都不能驳倒祖冲之,正巧遇上刘骏驾崩,祖冲之的历法而没能实施。刘骏在玉烛殿去世留下遗诏说:“太宰刘义恭解除尚书令职务,加官中书监。任命骠骑将军、南兖州刺史柳元景兼任尚书令住进城内,事情不论大小,全部由刘义恭、柳元景二公办理,重大的事则与始兴公沈庆之三人决绝。如果有战事,则全部委任沈庆之办理,尚书省的事,委托给尚书仆射颜师伯办理,宫外部队委任领军将军王玄谟掌管。”

 

这一天,太子刘子业即皇帝位,年龄十六岁。宣布大赦时,吏部尚书蔡兴宗亲自奉上玉玺印绶,太子接受时,没有悲痛的脸色,蔡兴宗出来对人说:“从前鲁昭公在父亲去世时不见悲戚,叔孙就知道昭公不会善终。如今家与国的灾祸,大概就在这人身上。”

 

这一日,刘子业下诏任命太宰刘义恭录尚书事,柳元景加官开府仪同三司,兼任丹杨尹,免除南兖州刺史的职务。又下令废掉南北两条车道,以及孝武帝即位以来所改变的制度,恢复文帝刘义隆元嘉年间的制度。

 

太宰刘义恭一向害怕戴法兴、巢尚之等人,虽然接受孝武帝的辅政遗诏,但仍抽身躲避政事,因此朝廷政务都落到皇帝身边的亲信手中。戴法兴等人独揽朝廷大权,威势横行远近,诏书赦命都出自他们的手,尚书省的事务无论大小都由他们裁决,刘义恭和颜师伯只是守着司徒、尚书令的空名罢了。

 

吏部尚书蔡兴宗在尚书省会堂愤慨地对颜师伯说:“先帝尽管不是品德兴盛的君主,但大致是按正道坚持始终的。。三年没有改更父之道,这是古代经典所尊崇的原则。现在灵堂刚刚撤除,陵墓修建时间不久,而对先帝所有的制度及建设,不论其是非过错,一律改变撤销,即便是不同姓氏的政权禅让替代,也不应到如此地步,天下有识之士,自会据此来判断这个人。”

 

吏部尚书蔡兴宗自认为自己的职责就是掌管选拔推举任用人才,每次上朝总是向刘义恭陈述提升贤士的道理,又常批评规正帝王大臣的得失,广泛评论朝政的好坏。

 

刘义恭性情胆小懦弱,阿谀顺承戴法兴,经常担心不合乎戴法兴的意图,听到戴法兴的话,总是心惊胆战不敢回话。蔡兴宗每次上奏选拔人才任命官职的事,戴法兴、巢尚之等人总是改动调换,只有个别的人选保留蔡兴宗上奏的人选。

 

蔡兴宗在朝廷大堂上对刘义恭、颜师伯说:“皇上守丧,不亲自过问政务,但是选拔举用官员的事情多被人删改,又再是二公的手笔,也不知是不是天子的意思。”

 

蔡兴宗多次与刘义恭等人争论官员人选的事,反复讨论争执,刘义恭、戴法兴都怨恨蔡兴宗,朝廷于是把蔡兴宗降职调为新昌太守。不久又因为蔡兴宗的声望太高,又把他留在建康。戴法兴等人讨厌王玄谟为人刚正严肃,于是任命王玄谟担任南兖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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