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回写一写那个獐头鼠目孙子丹,尤州平安镖局的那个镖师。
这孙子丹本来并不是武林中人,家境很好,在那个年代也算得上富裕之家了,他的父亲孙富贵孙老财年轻时到处跑生意,至于到底是做什么的不知道,反正积累了不少财富,年纪大了以后就回到老家,尤州附近的聚宝集,购置了不少庄产,开始安享晚年了。
这孙富贵钱倒是赚了不少,可就是有个心病,一直无子无女,烧香拜佛、算命求签,小妾也纳了好几房,在聚宝集一住也十几年了,年纪已近七十,可还是没个孩子。又过了几年,一个小妾终于有了喜,九月怀胎,有点早产,生下一子,不用说,就是孙子丹了。
可把孙老财乐坏了,几乎把整个聚宝集的人都请来吃了一顿。但是年纪大的人不能瞎折腾,可能是高兴得过火了,劳碌了一些,居然一病不起,没过三年就一命呜呼了。这孙老财跟王熙凤差不多,不识什么字,只能看懂帐本,记点简单的帐目,临死之前,找了个秀才,口述了一份遗书留给孙子丹。人家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照这么说的话,单看这份遗书,孙富贵至少还能再活二十年,至于我是怎么根据遗书,计算出人的寿命来的?我也不知道,想必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大家也可以自己写份遗书,尝试计算一下自己的寿命。不过人生七十古来稀,特别是在以前,孙富贵死时七十三岁,也算长寿了。当然如果说的是现在,那活不过七十岁的,就只能算是夭折了,比如好古将来几乎肯定是会夭折的。
遗书的原文如下。
“乖儿子丹啊,宝贝心肝肉疙瘩,我活了七十来岁,你爷爷五十就死了,你太爷爷三十就死了,可我还不想死啊,你抱着我的腿,叫我声爹,我心里比喝了蜜水还甜。我们孙家人丁不旺,到你这里已经五代单传了,你一定要给我多生几个孙子,我就死也瞑目了。”
“我活了七十多年,有件事揪心撮肺啊,就是一直没个儿子,自从两年前有了你,我才放心,要不咱们孙家绝在我的手里,我就没脸到阴曹地府去见咱们的列祖列宗了,老天有眼,没让咱们孙家绝后,你长大以后,一定要多做些善事,让喜花娘娘多给咱家送几个孙子。”
“老父我这一辈子都在外面苦钱,咱家的田产够你一辈子也吃不完了,你长大后不要出去跑生意,我给你算过命,是大富大贵的好命,我这辈子大字不识几个,你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谋个一官半职的,也好光宗耀祖。”
“你一定不能赌啊,赌是败家之道啊,你太爷爷那时的家产比咱们现在还多,可你太爷爷染上了赌瘾,没几年就把家产全输光了,连命都赌输了。老父我这一辈子辛辛苦苦赚来的家产,你要省着点花,要给我的孙子、从孙多留一点。”
“我给你买了几仓库的书,都在后院,我也不知道那些书是什么,有的是我跑生意时买的,有的是我这些年买的,有的已经在库房里堆了几十年,前些年还拿出来晒晒,这几年就没人管它们了,也不知蛀坏了没有,你长大以后,能看的就看,不能看的就再买吧。这些话告诉你,我就死也瞑目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乖儿子丹,心肝宝贝肉疙瘩啊。”
很多人都有这个习惯,不知道是自觉的还是自发的,反正把自己想做而没有做到甚至跟本就没有去做的事情想当然地加在孩子身上,可孩子是个独立的人,并不是你生命的延续,也不是你的工具、附属或者玩偶,即使说是为了孩子的将来,我看多半也是站不住脚的借口,为什么你自己不去做,而让孩子去做,不要以自己年龄大了为借口,任何时候发奋,只要有恒心,说起来都不算晚。当然特别是在孩子长大以后,就完全是个独立的人了,他有权也理应去做他想做的事。
我觉得这些人是不是都在跟着好古学坏,己所不欲、常施于人。其实好古就是这种总是自己什么都不做,却整天让别人去努力的人。大家一定要认清他的真实面目,他其实是这么想的,“如果大家都生活的很好了的话,那我即使什么都不干,也会有人养活我了,甚至说不定还能活得很不错。”
而且你也别信那孙老财瞎扯,什么死也瞑目,这哪像临死之前的遗言,絮絮叨叨的,虽然甭想再活二十年,其实他也是又活了好几个月才死的。
另外就是上面提到的那个问题,非常关键,绝对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根据遗书的内容计算出孙富贵会在几个月之后死掉的公式,准确地说孙富贵应该是在“一百四十一点一二六”天之后死的,如果你根据孙富贵的遗书计算出了这个数字的话,那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就是这颗星球上最聪明的人,没有之一,无论你现在正在做什么,都太屈才了,赶紧去研究飞碟吧,说不定您就是咱们地球未来的飞碟的创始人,您的手中正掌握着咱们地球未来的命运,人类的未来如何,就全看您的了。当然让我最没想到的就是,孙富贵的这个遗书,居然决定着我们整个地球人类未来的命运。
不用说,又过了几年,家里给孙子丹找了一位先生,教他读书识字。这孩子还真挺聪明,没几年,俨然就是当地的小才子了,虽然年幼,但把我比下去,肯定没得说,还颇能作上几首歪诗,不过这些歪诗并没有能流传下来,只有一首,因为十分搞笑,我隐约记得,大概是这么说的,“猪猪猪,梗项向窝哼,白毛沾黑屎,红舌舔粪坑。”这首歪诗在当地广为流传,甭看写得不咋地,还有抄袭的嫌疑,但毕竟出自小童之手,不说别的,就这个“梗”字,要不是隐约记得这首歪诗,只怕我还不认识呢。
其实怪只怪那个孙富贵,给儿子准备了那么多书,那时候的书可不像现在,现在的书又多又差,遍地都是,是个人就能写上一段,不是还有一本什么好古写的《游历江湖》吗?给人作手纸,只怕都嫌脏,糟糕得简直就甭提了。不过在那个时候,好多书都是手抄的,想整个几仓库的书,大概总共有几千立方米,即使不管书的质量,都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仅仅从数量上来说,就是个艰巨的工程。
等这孙子丹能把四书五经烂记于胸,也不过十岁的年龄,心里就想着别的事情了。那几仓库的书中有不少侠义小说,这孙子丹看得可上瘾了,整天想着做个侠客。家里人一看,心说,“这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倘若文武双全,岂不是完美?而且就算是学武不成,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孩子因为早产,自幼体弱多病,练练武,强身健体总是可以的吧。”干脆给他请了几个武师,教他习武。这些武师,大都是走江湖的那种,只会两下花拳绣腿,孙子丹又天生无力,自幼又极受溺爱,只怕比那千金小姐还要柔弱几分,简直就是个万银小哥,胳膊细得跟麻杆似的,真刀真枪根本举不起来,练武时所用的兵器全都是木头的,还不是什么好木,做家具都不用的那种,好木太实在,孙子丹还是嫌重。
不过你知道,俗话有云,树怕剥皮、人怕揭短,家里人老说他太瘦太弱,要多吃一点,长胖一点才好,不为将来做好准备,年老以后就更不行了。孙子丹一听这话就急,说,“胖有什么好的,又不是养猪,就算是养猪,在好古那个年代,肥肉型的也不流行了,要不好古干吗那么瘦。再说了,要为将来做好准备,不是常说什么千金难买老来瘦吗?我这正是给老来做的准备。”不过他也着实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身体练好,“天生体质差,难道我就不能靠后天的努力弥补吗?”
就这样跟着那几个武师混了几年,孙子丹自个儿也觉得没学着什么东西,还是个人干,不过那几个武师好像却越来越肥了。
临近有个财来集,集上有个小武馆,孙子丹就琢磨着要去拜师学艺,家里当然不让了,这学武不成没什么,但不能荒废了学业,可搁不住孙子丹吃了秤砣铁了心,只好让他去了,从此以后,这孙子丹彻底地弃文从武。
这财来集上的八方武馆,师父叫郑前,手下有那么五七个徒弟帮闲的。您甭说,真没人欺负这孙子丹,还不时地帮他、夸他。要说这帮人干吗那么好心啊?换谁谁都会好心,你听听那师父的名子就知道了,那五七个徒弟,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徒弟,本来就是财来集上的小混混,不成器的东西,全靠着这武馆吃饭呢。名义上是师徒,其实就是帮这郑前吹吹,骗几个人来学艺,挣点钱,养家糊口,因为那郑前其实没什么本事,并不比孙子丹他们家请的那些武师强多少。
但是你知道,你可以骗得了一时,但你骗不了一世,时间长了,别人也就知道了,这又是个小地方,想学武的人本来就没多少,没那么多人好骗,所以这八方武馆已经有半年没开张了。不像现在,广告先吹一吹,也不要有什么好的产品,甚至经常把缺点吹成优点,咱们恁么多人,能骗个十一也就是发不了的大财了。可这孙子丹学艺心切,偏听偏信一些也是有的,心说,“如果这郑武师没两下子,干吗还有人说他好呀?”
这孙子丹一来,武馆终于又开张了,而且孙家又有钱,对郑前和他那几个徒弟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火中奉冰,这孙子丹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能不捧着吗?谁敢得罪这财神爷,那不是断了自己的钱路吗?
因为这财来集和聚宝集很近,孙子丹也经常回家走走,这一日,不知家里又有了什么事情,要回家呆两天,跟师父、师兄请辞,就回去了。离开时可能走得急了一些,到了半路,突然想到自己的宝剑没带,回家这两天没法练功,干脆回去取好了。要说这是把什么宝剑?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是郑前送给他的,孙子丹把它视若珍宝。这是把很怪的剑,也有三尺长,但剑身很窄,可能是孙子丹的力气小,一般的剑拿不动。这练武的时候,剑细一点没什么,要是为了减轻重量,搞得短一点,那到底是练剑还是练匕首呢?
孙子丹刚回到八方武馆,就听到觥筹交错的声音,原来郑前和他那几个徒弟帮闲的正在喝酒,孙子丹就要推门进去,突然听到里面好像有人说什么“孙子丹那傻冒”之类的东西,就把手缩住了。
有道是,要知心腹事、须听背后言,孙子丹就在门口偷听上了,里面七嘴八舌,这阵子好像是那郑前的声音,“那傻冒,我给了他那把破铁剑,告诉他那是咱郑家的传家之宝,因为他不是外人,才给了他,他就真信了,当宝贝似的,睡觉都抱在怀里,我都怀疑到底我是个骗人的天才,还是有人情愿上当,我都有点内疚了,骗这样一个单纯的人。其实那把破铁剑,是我在旁边的铁匠铺李铁头那花了十几文钱找了点破铁打的,其中还有两文钱的封口费,可那孙傻冒还一定要给钱,我坚决不要。”
“师父,不是我说您老人家,干吗不要啊?反正他们孙家有钱,不要白不要。”
“呸,你小子知道什么?鼠目寸光。你懂不懂?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跟他说,‘不要提钱,瞧得起你才给你的,再提钱你就是瞧不起我了。再说了,你给钱,你给得起吗?这是咱的传家之宝,价值连城。’要先把他的心拴住,那咱们以后不就财源滚滚了吗?”
“还是师父您高明,把那傻冒哄得晕头转向的。”
“就他那体格还想学武,就咱们这体格,也不过三脚猫的两下子,学武那么容易吗?我要是真有本事还在这个鸟不下蛋、兽不生崽的穷乡僻壤混呀?早到尤州去了。”
孙子丹在门外听着,真是气炸了心肺,剑当然也不拿了,转脸回了家,郑前也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赶走了自己的财神爷。其实这郑前的错误根本就不是没有真才实学,他的错误在于他不相信自己有真才实学,如果他相信自己并把自己对自己的这种信仰传达给别人,当作一种精神商品来卖,还是能得到一些人的认可的,比如孙子丹那样的人,哪怕郑前他实际上就是个再脓包不过的人也没关系。其实在这一点上,好古跟郑前是很类似的,他们都是脓包,他们也都不相信自己,但他们唯一的不同就是好古假清高,并不想挣钱,所以好古并不需要信仰自己。
孙子丹当然也不会再回武馆了,这件事对孙子丹的打击真是太大了,这是一种信仰崩溃的感觉,倾刻间就失去了行进的方向,前途突然就从一片光明变成了一片黑暗,简直让孙子丹一蹶不振,整天窝在家里生闷气。这可把家里人吓坏了,心说,“这学文不成,学武也不成,都没什么关系,咱们孙家也不需要有个能安邦定国的人,可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健康最要紧啊!他可是咱们孙家的独苗,将来传宗接代可全靠他了,整天窝在家里,把身体闷坏了怎么办?”合计了好久,没办法,备了些礼,到尤州平安镖局去了。
要说这孙家和平安镖局有什么关系?你想,孙富贵做了一辈子生意,能少了跟镖局子打交道吗?孙子丹出生,还有孙富贵入土的时候,平安镖局的总镖头铜墙铁壁曹颂林的父亲曹来峰都去了孙家。当然那时的总镖头还是曹来峰,曹颂林当时只有二十来岁,毛头小伙,比孙子丹大概大个十岁左右的样子,小时候也随父亲去过孙家,不过当时还没有孙子丹。
这孙家的人找到曹来峰,想让曹来峰收孙子丹为徒,曹来峰一看孙子丹这孩子,不是块练武的材料,而且现在才开始习武,年纪也大了些,已经十四五岁了,而且他一生走镖,也没那么多闲情逸趣调教徒弟,但故人之子,也不好十分推脱,况且礼物也已经收下了,所以就把孙子丹介绍给了尤州的威风武馆的老武师崔建中。这崔建中那是真有两把刷子,不比曹来峰差多少。孙子丹一来,这才见识了什么叫真功夫,真是又羞又气,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所谓的习武,全是白费了。
没办法,咬着牙练吧。你说这也是邪门,那孙子丹比谁都不是块练武的材料,是个人练一练都比他强,可他就是迷这个,百折不回,不管师兄弟怎么嘲讽他,他就是一个劲地练,觉得总有练成的那一天。那崔建中老武师倒并不取笑他,反而真有点喜欢他的那股狠劲,给他开的小灶比给所有其它的徒弟开的小灶的次数的总和还要多得多,可是也未见太大的成效。你想想看,如果叫你教会一只鸭子爬树,你能怎么办?
咱们都知道,林青青是这本书中第一的练武天才,可这孙子丹也是当仁不让,绝对是本书中第一的练武蠢货。随便换个什么人,有他的那股子狠劲,只怕早就练成了。那俩小铁锤也是这期间打造的,咱们前面已经有过交待,这里也就不再赘述了。
就这么着,居然练了八九年,到底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还是远不入流,更谈不上登堂入室,但好歹也算是多少窥得了点门径,至少算是终于入了点门了吧,或者也可以这么讲,孙子丹好歹也练出了接近一功的修为。二十四五岁,自己也想开了,不是块练武的材料,家里的人又日日催着,干脆回家娶妻生子,完成老父的遗愿去了。
我要在这里说明一下,孙子丹有那么笨吗?一功也可以了,毕竟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江湖人物就是练一辈子也练不到一功的修为,孙子丹才练了大概十年,就练出了差不多一功的修为,这个不错了吧,很多人,比如那个全无胆,还远不如他呢。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说孙子丹是本书中第一的练武蠢货呢?
一方面,你要看跟谁比,跟我们这本书中的少侠比,他就是个超级蠢货,另一方面,其实我们说的一年练出一功就可以算是资质上佳了,这指的是每天练不超过三个时辰,练一年能练出一功的修为,而孙子丹练了十年每天练十个时辰,甚至以上,比现在的高三毕业班学生还辛苦,才练出了差不多一功,所以是够蠢的了,真的几乎没人比他更蠢的了,而且这差不多一功的修为,基本上就是孙子丹的极限修为了,虽然很多武林人物都没有这样的修为,但其中的大部分觉得自己不行也就不练了,如果练下去的话,也未必就不能超过孙子丹,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人人都这么练的话,那几乎人人都能入门,但大部分这么练的人,都是那些觉得自己有入流的希望而不是有入门的希望的人。
本回完。
第十一点一回 江湖轶事之六点一
孙子丹回到家中,在家中呆了几天,可是他那天性喜动不喜静,在家里享福觉得闷得慌。这时候曹来峰已经把平安镖局交给了儿子曹颂林,自己退居二线,享清福了。
这孙子丹找到曹颂林,说死说活非要在平安镖局当个镖师不可,甚至于倒贴钱也干。这下曹颂林为难了,心说,“这不搞笑吗?你们家恁么多钱,你来做个镖师,干这种头拴在裤腰带上的过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值吗?再说了,你那武功也不怎么地,做个镖师差了点,做个趟子手又屈了才,真碰上劫镖的,咱们那是保护你,还是保护镖呀?”
可是孙子丹就那脾气,虽然大部分的时候很随和,但认准了的事,那真是撞了南墙不回头,到了黄河也不死心,很倔,不到南墙上撞出一堆包来,不到黄河里灌一肚子泥浆,绝不会罢休。还说什么,“甭说趟子手,您就让我备马跟蹬也行,反正得把我留下来,否则我就坐你们家镖局子门口不起来了。让我倒贴钱,您肯定也丢不起那人,我白干总行吧?您也甭太瞧不起人,好歹咱也是个人吧,喘口气还能添阵风呢!”说完,还真往那儿一坐,不起来了。
话都说到这步田地了,曹颂林也没办法,毕竟两家多少也算个“世交”吧,只好把他留下来做了个镖师,心说,“你留下来就留下来吧,有镖不派你去不就行了吗?”曹颂林这可就想错了,有些什么镖来了,比如数目比较小的,路途近的,没什么危险的,你不派孙子丹去,他也不乐意去。越是那些数目巨大的,路途遥远的,可能会有危险的,他就非去不可,你不派他,他自个儿也去,你总不能把他赶回来,或者把他绑在镖局子里,不让他动弹吧。
可不,这又来了一趟镖,看起来也没多少,几个镖师往身上一背就行了,但都是些值钱玩好之物,总价值不下于几百公斤黄金,要送到宝州去,离尤州有一两千公里的路程。
这样的镖曹颂林肯定会亲自出马,又挑了几个武功最好的镖师,把宝贝分背在身上,装成一般的跑江湖的武师,骑着骏马就出发了。这种类型的镖,那就不能到处招摇,越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越好,骑着马也是这个原因,曹颂林挑选的这些镖师,都是镖师中的顶尖身手,一般都有二十功左右的修为,要说二十功就顶尖身手啦?咱们这里说的是镖师不是丐嫂更不是林青青,大部分的镖师甚至都不一定有十功的修为,能像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其实像平安镖局这样的大镖局的实力还是很强的,超过大部分的门派,毕竟是要用实力做后盾,保障钱财的安全的。
虽然这种顶尖身手的镖师从理论上说根本就不用骑马,他们毕竟具有超音速飞行的能力,但其实镖师很少用轻功送镖,宁愿慢一点,一来可以不显山露水的,二来就是也可以节省体力,轻功也是要消耗体力的,用久了也会很累,如果这时候碰上劫镖的就麻烦了?更何况,敢来劫镖的人,一般肯定比你更快。
曹颂林一行就这么出发了,一路上生怕孙子丹跟来,这都快成了平安镖局的一块心病了,只要来了一个什么大镖,出发的第一天,孙子丹总会在什么时候蹭过来。这孙子丹也装糊涂,明知道别人不愿意带着他,他也不在乎,还说什么,“怎么自个儿走了?也不招呼我一声,没关系,我自己来了。”不过这次还好,曹颂林他们一路上并没有发现孙子丹。
要说孙子丹到底有没有跟过来?没有。因为他提前一天就出发了,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做了什么。反正保的镖也已经不少了,孙子丹也知道曹颂林他们的大概行程,心说,“你们不带着我,我就先行一步好了。”不过这次孙子丹不是清清白白地走的,他打扮成了一个道士,还嫌自己不够老,找了些易容的材料,弄得满脸褶子,还粘上了不少白胡子,他本来就尖嘴猴腮的,这么一折腾,真是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不要有多难看也有多难看。
且说这孙子丹,估计了一下曹颂林他们的行程,找了一家客栈,他也不客气,前脚刚踏进店门,后脚还没挪窝,就嚷道,“贫道化缘来了。”搞得店老板和店小二直皱眉头。其实孙子丹的腰包里不缺金银,只是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他也不客气,找了张桌子坐下。店小二没办法,只好给他搞了些吃的,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别人吃剩下的残羹冷炙而已,可孙子丹吃的津津有味,嘴里那叭嗒叭嗒的声音,顺风能传出二里地去。本来这客栈里还有几个客人,都因为受不了他那声音,赶紧吃两口对付一下也就离开了,只有三个三十多岁样子的人还坐在那里纹丝不动,这定力不得不说确实让人佩服。
等这孙子丹吃饱了,还没完呢,又吆喝上了,“今儿算是撞上了大善人,这是贫道我吃过的最美味的大餐了,小二,给道爷我打扫间上房,道爷我要休息了。”其实孙子丹说的也不错,他做道士也就才一天的时间,这确实是他做道士以来吃的第一顿饭,当然可以说成是最美味的大餐,因为没个比较,所以说成最丑味的小餐也可以,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可把店小二气死了,哪有什么上房给他,后面的柴房里,给他铺了个草窠,就把他领了过去。孙子丹一见那柴房,真是喜上眉梢、乐翘嘴角,反正他就是在故意耍活宝,啧啧赞叹,“真是个好地方,哪里都没有这里暖和,贫道我肚子不好,刚才又吃了一顿大餐,生怕着凉拉稀,而且不会吧,这里的稻草居然全都是金黄色的,某非我踏进了金碧辉煌的皇宫大内了不成,善人、善人,真是碰到了大善人,太有福气了,谁说人心不古、世情当代的,掌嘴,都给我掌嘴。”说完,一头倒下去,不一会就听鼾声如雷一般传来,差点没把店小二气疯了,恨不能过去给他几脚,但是又一想,“不过就是贫嘴,还是算了吧,看他那七老八十的样子,别一脚踹死了他,那就麻烦了。”但是这口气总得出啊,要不憋在心里多难受啊,没办法,最后恨得店小二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才算解气。
那曹颂林一行晚些时候也住进了这个客栈,要说怎么这么巧?其实不是什么巧不巧的事情,这些走镖的人,往哪一路行镖,一般都有固定的住处,平安镖局的镖师一般住在哪里,孙子丹当然知道,要不孙子丹也就不会在这里落脚了。
掌柜的认识这是平安镖局的人,老顾客了,见曹颂林他们来了,高兴坏了,赶紧招呼,“曹爷,您来了,快里面请。”心说,“今儿倒霉,碰上那臭道士,搅黄了几笔生意,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要不是被那个臭道士赶走了几个人,咱们客栈剩下的房间还真不够这几位镖爷住的,这镖行的人一来,丢掉的客人也就补上了,而且镖行的人出手又大方,还能多赚几个这是肯定的了,而且刚才是不是还被那位道爷称为大善人了来的,真是脸财两得,又长脸又生财,多么不容易啊。”真是人逢喜事心情爽,曹颂林他们一来,掌柜的立刻就把对孙子丹的不满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你就是让他到后面的柴房里去亲一下孙子丹的那张老脸再回来只怕他也愿意。
不说曹颂林他们,等到半夜三更,孙子丹就出发了,要说他干吗不和曹颂林一行汇合?他是这么想的,“我老是缠着别人我有什么意思?这次我就在头前走,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的还可以给他们通个风、报个信,也不能老是让他们小觑了我。”
第二天,孙子丹还是先在客栈里住下了,第三天还是这样,不过发生了点事情,孙子丹正吃着饭,突然进来了三个人,正是头一天在客栈里见到的那三个人。那三人也看见了孙子丹,扫了他几眼,虽然装作若无其事,但还是流露出了一点吃惊的表情。那孙子丹猴精,估摸着那三个人多半是冲着曹颂林的那趟镖来的。孙子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冲着那三人就嚷,“我说你们怎么阴魂不散啊?一路缀着道爷我干吗?莫非想要谋财害命不成?”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跟着你了?”
孙子丹还白话,“我可跟你们说,我这是要到宝州去,去看我俗家的一个红颜知己,你们不会一路跟我到宝州去吧?”
“你到哪里关我们什么事?”那三人心说,“就你那模样,还红颜知己,七老八十的不说,瞧你那德性,三分像人,七分像猴的,做你的红颜知己,那得多重的口味才行啊。”
曹颂林几个,骑的虽然不是什么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但一天跑上个两三百公里路并不是什么问题,尤州到宝州不过也就一千多公里地,孙子丹琢磨,“此地到宝州,不过还有一天的行程,倘若下手,也就是今夜明天了。”因此偷偷地留心那三个人,可那三个人的武功明显不济,不足以对曹颂林他们构成什么威胁,孙子丹觉得一定另有蹊跷,不等曹颂林他们到来,吃完饭就出发了。
一边走一边琢磨,“不能啊,此地到宝州,一路太平,只有个望月湖,湖主是个女侠,名叫寂宸,从未听说过干过什么打家劫舍、劫镖掠银的勾当,更何况兔子不吃窝边草、吃了多少少多少,除非他们狗急跳墙、饥不择食了才会在自己的地头上打镖行的主意,但就是这样也不太可能,因为这望月湖有丰富的鱼虾蟹蚌资源,物产丰富,一贯都是自给自足的,是个很富裕的门派,啥事能让他们狗急跳墙呢?怎么看都不太可能去劫镖的。如此看来多半是过路的强盗了,可是此地一马平川、人烟稠密,甚至连片密林都没有,哪儿埋伏呢?”这孙子丹一边走一边纳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旁边就是田地,田间地头聚集了不少庄户人家,看那打扮应该就是当地的农户,有的在树荫下乘凉,有的三五成群的喝酒行令,也有几个人在田地里干活。孙子丹的家里有不少良田,虽然孙子丹从未下地干过农活,但一看就觉得有蹊跷,现在好像不是地里有多少活的时候。
孙子丹就晃了过去,跟那帮人打招呼,“各位好,劫镖辛苦啊!见者有份,别忘了分我杯羹,道爷我也想趁此机会发点小财。”说得那帮人全傻愣愣地看着他。
这时,那边有个人回过味来,“劫镖?谁劫镖,劫什么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那么大胆?还有王法了没有。”
孙子丹接着说道,“咱们明人不做暗事,睁眼不说瞎话,什么镖?就是尤州平安镖局的那趟镖,明儿他们会路经此地。实话跟你们说,我们舵主也看上了这趟镖,与其明天争夺,让镖局渔翁得利,不如咱们联手,事成之后对半开,你们说怎么样啊?”
那帮人还是不愿意承认什么劫镖之类的事情,这时孙子丹见过的那三个中年人也来到了这帮人中间,有几人出去远远地和那三个人交头接耳了半天,才相信孙子丹也是劫镖的了。
又一位冲着孙子丹一抱拳,“刚才多有失敬,不知这位老兄如何称呼?”
“你问我如何称呼干吗?我又不是来相亲的。”
“那不知阁下的人手都在哪里?我们怎么联手?”
“这你不用担心,全在镖局子的人后面缀着呢,明天我们就给他们来个前后夹击、一网打尽,包管他们插翅难逃,本来我们还觉得有些不方便下手,没想到碰到了你们,这事也就稳妥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别忙啊,咱们既然合作就要互相通气,才好有个配合,让刚才的那三位小老弟跟着我,接着盯梢吧。”
要说孙子丹干吗这么说?其实就是要稳住对方,此地一马平川,只要什么时候得了个空,给曹颂林他们送个信,绕过去就行了,实在不成再用武力分个高低上下也不迟。
等孙子丹和那三个人回到客栈的时候,曹颂林他们已经住下了。要说劫镖的这帮人是谁呀?他们都来自一个叫作洛河山庄的地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盯上这趟镖的,那三个盯梢的人,江湖人称洛河三渔,这洛河山庄也算得上是个名门正派,敢情江湖上无论正邪,多少都要做一些偷盗抢的勾当,关键要看你偷盗抢的是谁,以及你偷盗抢的目的是什么。
这孙子丹和洛河三渔要了几个酒菜,边吃边饮,洛河三渔酒兴不小,反而是孙子丹对他们说,“三位老弟,少饮几杯,以免误事。”等他们喝了点酒吃饱了饭,孙子丹说要招呼一下后面的弟兄,就独自离开了。他去招呼谁了?当然是去招呼曹颂林他们了,商讨了个对策。
第二天,曹颂林一行上路,过了不久孙子丹和洛河三渔也跟了出去,就见曹颂林一行逐渐走进了洛河山庄的包围圈,还没等洛河山庄的人动手,他们就跳下了马,扔了身上的包袱,逃之夭夭了。当然了,这些人是假的,是孙子丹雇的几个龙套。洛河山庄的人看见情形有变,一看那包袱,里面全是砖头,自然就疑到孙子丹的身上了。
其中的一个冲着孙子丹一抱拳,“今儿兄弟的这跟头栽得暴,不知这位镖爷如何称呼?”
“不敢,不敢,在下孙子丹,无名小卒。”
“人生何处不相逢?后会有期,将来有机会咱们再较量一下。”说完,洛河山庄的人就撤了。
要说这帮人怎么不宰了孙子丹?他们是来劫财的,不是来杀人的,这跟头已经栽了,以后有机会再挣回来。把孙子丹宰了有什么用,这跟头还是栽了,哪儿栽倒的就哪儿爬起来,找个不相干的事情发泄一下,这其实是输不起的一种表现,而且我们前面也说了,洛河山庄也算得上是一个名门正派,不会轻易杀人的。所以曹颂林一行才放心让孙子丹独自前来,自己换了一条路,绕过去了。
这件事,孙子丹真是给自己挣足了面子,打这以后,在镖局子里混得真是愈发得意,而且这孙子丹也不把自己当成个财主,甘愿在曹颂林的手下听喝,走南闯北、跑东逛西,乐此不疲。
欲知它事如何,且候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