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珂下诏要亲自率兵征讨石敬瑭,雍王李重美说:“陛下的眼疾还没有好,不能远途跋涉到风沙之地,儿臣年纪虽然还很小,愿意代替陛下北征。”
李从珂的意思本来就不愿亲自北征,听了这话心里十分高兴,张延朗、刘延皓以及宣徽南院使刘延朗都劝李从珂亲征,李从珂不得已就从洛阳出发,他对卢文纪说:“朕一向听说你有宰相的才干,所以力排众议首先重用了你,现在祸乱到了如此地步,你的好计谋都跑到哪里去了?”
卢文纪只是叩拜谢罪,却答不上话来,于是派刘延朗监督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符彦饶赶赴潞州作大军的援后,各路军队自从凤翔拥戴潞王李从珂当皇帝以来,日益骄横凶悍不听指挥,符彦饶担心他们会出乱子,所以也不敢用军法来约束他们。
李从珂到达河阳害怕再往北走,就召集宰相、枢密使商议进攻方略,卢文纪迎合李从珂的意旨说:“国家的根本,一大半在黄河以南,胡人的骑兵忽来忽往,不可能长久停留,晋安大寨十分坚固,况且已经调发了三路兵马前去救援,河阳是天下的津渡要路,皇上的车驾应该坐镇此地以安抚南北方,暂时派一个身边的近臣前去督战,如果仍然不能解围,皇上再北行也不迟。”
张延朗想找个理由让赵延寿免除枢密使的职务,就说:“文纪讲得很对。”
李从珂又征询其他人的意见,结果没有人敢提出异议,泽州刺史刘遂凝是刘鄩的儿子,暗中和石敬瑭相勾结,因此也上表声称圣上的车驾万万不可越过太行山,李从珂又和大臣们商议近臣中哪一位可以派往北面,张延朗及翰林学士顺昌人和凝等人都说:“赵延寿的父亲赵德钧率卢龙的兵马前来共赴国难,应该派赵延寿前去与他们会合。”
于是,下令派遣枢密使、忠武节度使、随驾诸军都部署、兼侍中赵延寿率兵二万前往潞州,李从珂便前往怀州,任命右神武统军康思立为北面行营马军都指挥使,率领扈从骑兵开赴团柏谷,康思立是晋阳的胡人。
李从珂被晋安寨的形势所困扰,向群臣询问对策,吏部侍郎永清人龙敏建议立李赞华为契丹国主,命令天雄、卢龙两个军镇分出一部分兵护送他,从幽州直到西楼,朝廷一路上张帖檄文宣布这一消息,这样契丹主一定会有后顾之忧,然后再挑选招募军中的精锐士卒去攻击契丹,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围的好办法。
李从珂很欣赏这个建议,但是执政大臣们担心这个计划难以成功,最后竟然是不了了之。龙敏对前郑州防御使李懿说:“您是皇室的近亲,现在国家如此危急,眼看着就要灭亡了您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
李懿向他说明赵德钧肯定能打败敌军的形势,龙敏说:“我是燕地的人氏,知道赵德钧的为人,他胆小而又无谋略,只是在守城方面稍微有点特长,况且他现在内怀奸谋,这种人又怎么能依靠呢!在下倒有个狂妄的计谋,只怕朝廷不肯答应这样做,现在护驾的兵还有一万多人,战马将近五千匹,如果挑选出精锐骑兵一千人,让在下和郎万金率领,从介休的山路行进,乘着夜色冲过敌阵进入晋安寨,只要有一半人马能够冲进去,事情就算成功了,张敬达等人身陷重围,不知道朝廷的消息,如果知道朝廷的大军就近在咫尺的团柏,即便是再坚固的屏障也可以冲破,何况是胡虏的骑兵呢?”
李懿把这个建议告诉了李从珂,李从珂说:“龙敏的志气极为壮烈,可惜现在用这个方法已经晚了。”
从此,李从珂忧愁和诅丧的心情完全表露在脸上,只是一天到晚不停地酣饮悲歌,群臣中有人劝他北行,他就说:“你不要再提了,石郎已经让我心胆掉到地上了!”
于是下诏大肆搜集全国将领官吏以及民间的马匹,又征调百姓当兵,每七户人家出征夫一人,自己置备铠甲兵器称作义军,限期在十一月全部集中起来,命令陈州刺史朗万金训练他们作战布阵的能力,所有这些都是按照张延朗的计谋办的,总共搜得马二千多匹,征夫五千人,远远不够实际的需要,但是仍然还是给民间造成了很大的惊扰。
当初,赵德钧暗中怀有反叛的野心,想乘着动乱占领中原,因此主动请求救援晋安寨,李从珂命令他从飞狐尾随契丹之后,包抄他们的部落,赵德钧请求率领银鞍契丹直的骑兵三千人,从土门路向西进军,李从珂答应了。
赵州刺史、北面行营都指挥使刘在明在此之前率兵驻守在易州,赵德钧在经过易州时,命令刘在明带领部下跟着他走,赵德钧到了镇州,任命董温琪为招讨副使,要挟他和自己一道西行,又向李从珂上表声称兵力很少,必须和泽州、潞州的兵会师,于是就从吴儿谷前往潞州到达乱柳。
当时范延光已接受诏命率领所部人马二万人驻扎在辽州,赵德钧又请求和范延光的魏博军会合,范延光深知赵德钧会合各路兵马用意难以预料,就上表声称魏博军已经进入敌境,不容许再往南行数百里去与赵德钧会合这才作罢。
于是任命赵德钧为诸道行营都统,仍旧任东北面行营招讨使,任命赵延寿为河东道南面行营招讨使,任命翰林学士张砺为判官,任命范延光为河东道东南面行营招讨使,任命刘延朗为河东道南面行营招讨副使。
赵延寿在西汤和他的父亲赵德钧相遇,把自己所带领的兵马全部都归属了赵德钧,李从珂派遣吕琦前去赐给赵德钧任职的敕告,并且犒劳军队,赵德钧一心要兼并范延光的军队,因此就逗留不肯前进,李从珂下诏书多次进行催促,赵德钧这才带兵北上,驻扎在团柏谷的谷口。
前坊州刺史刘景岩是延州人,家境富裕而又喜爱侠义结交地方豪杰,家中拥有丁夫和兵械,人们都慑服于他的势力强大,整个州县无人能比,彰武节度使杨汉章政绩很糟,不论胡人还是汉人都很失望,正好赶上搜集马匹和征调义军,杨汉章带领步兵骑兵几千人准备按期去会师,正在野外进行检阅,刘景岩暗中派人去扰乱人心,说:“契丹势力强盛,你们这些人将有去无回。”
大家一听都很害怕,就杀了杨汉章推举刘景岩为留后,李从珂不得已就任命刘景岩为彰武留后。
这一日,契丹主对石敬瑭说:“我从三千里以外前来救难,一定要有所建树,我看你的气宇容貌、才识度量,真正的是一个中原之主的样子,我想扶立你做天子。”
石敬瑭推辞谦让了好几次,将领和官吏们又反复地劝他即位,他这才答应了下来,于是契丹主亲自作册封文书,命令石敬瑭为大晋皇帝,脱下自己的衣服冠冕授给他,在柳林修筑坛台,当天,石敬瑭就即了皇帝之位,割让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云、应、寰、朔、蔚十六个州给契丹,并且还答应每年输送三十万匹帛给他们。
于是石敬瑭下制诏,把唐长兴七年改为晋天福元年,大赦天下,敕命和法规制度都遵照明宗李存勖时的旧规,任命节度判官赵莹为翰林学士承旨、户部侍郎、知河东军府事,掌书记桑维翰为翰林学士、礼部侍郎、权知枢密使事,观察判官薛融为侍御史掌理杂事,节度推官白水人窦贞固为翰林学士,军城都巡检使刘知远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客将景延广为步军都指挥使,册立晋国长公主为皇后。
契丹主虽然把军队屯扎在柳林,但是他们的辎重和老弱士兵都留在虎北口,每当夜幕降临时,他们就收拾停当以便于仓促之间好逃走,但是赵德钧却想借助契丹的力量夺取中国,因此到了团柏一个多月,仍然按兵不动,虽然离晋安寨只有一百里路,但却不能和他们相联系。
赵德钧多次向李从珂上表替赵延寿祈求成德节度使一职,他说:“臣现在远征在外,幽州势力单薄,所以想让延寿在镇州,这样就左右都便于接应了。”
李从珂回答说:“延寿正在进击贼兵,哪有时间前往镇州?等到贼寇平定了,一定答应你的要求。”
赵德钧还是一再地请求,李从珂发怒说:“赵氏父子坚持要得到镇州,是什么用意?如果能够击退胡冦,就是想取代我的位置,我也心甘情愿,若是拿敌冦当作耍手段的根本来胁迫国君,只怕是犬兔都要完蛋。”
赵德钧听到这话后,心里很不愉快,于是赵延寿向李从珂献契丹主赐给他的诏书以及铠甲、战马、弓矢、刀剑等,欺骗说赵德钧已派遣使者送信给契丹主,替朝廷缔结和好,并劝契丹率兵回家,而实际上他又另写了一封密信,并派人带着丰厚的金银布帛去贿赂契丹主说:“假如扶立我当中国的皇帝,我愿用现有的兵力向南去平定洛阳,和契丹结为兄弟之国,仍旧答应让石氏长期镇守河东军镇。”
契丹主认为自己已经深入敌境,晋安寨还没有攻下来,赵德钧的兵力还很强,范延光部又在他的东边,同时害怕太行山以北各州的唐军会截断他的退路,就准备答应赵德钧的要求。
石敬瑭得知这件事后大为恐惧,赶忙派桑维翰去见契丹主,向他游说说:“契丹大国发动义兵来救援孤危,一次战斗就使唐兵瓦解,退守到一个栅寨里,粮食吃尽力量枯竭,赵北平父子对唐不忠,对契丹无信,他畏惧大国的强盛,又一心怀着野心,所以按兵不动观望形势的变化,并不是一个有为国牺牲生命的人,有什么值得害怕的,而要相信他的荒诞狂妄的言辞,贪图毫末小利,抛弃就要完成的功业呢?况且如果让我得了天下,将会竭尽中国的财力奉献给大国,哪里是这些小利所能比得上的!”
契丹主说:“你见过捉老鼠的吗?如果不加以防范,有的还会被它咬伤手,何况是强大的敌人呢?”
桑维翰回答说:“现在大国已经卡住了他的喉咙,怎么能再咬人呢!”
契丹主说:“我并不是要背弃以前的誓约,这只是兵家的权谋不得不这样做。”
桑维翰说:“皇帝是凭着信义来解救人的急难,四海之内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也听到了,为什么要前后做法不一致,让皇帝的大义有始无终呢?臣个人认为,皇帝的新装这种做法不足取。”
于是就跪在军帐前面,从早到晚流着泪与契丹主争辩不已,契丹主最终依从了他,指着帐前的石头对赵德钧的使者说:“我已经应允了石郎,只有这块石头烂了才能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