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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没了我,你怎么过(十)

不知道是不是鼻梁伤口在结痂,还是几天不让吃舌下片的原因,陈小青总觉得特别难受,也分不出是心烦还是鼻子痒。所以,她几乎整夜没睡着。吃过早饭,其他人上班的上班上工的上工,她送小孙子去幼儿园,顺便买点菜。


菜放进冰箱,困劲儿来了,她打算小睡一会儿再去找丁丽欣。刚躺下有电话来,点石金融信贷部的“女孩儿”催款。她紧张的解释几句猛地想起杜总说过宽限两个月,“女孩儿”听了答应了解一下就收线。两分钟不到又有电话,卫生院的提醒她按时换药,她说昨天刚换过怎么又换?那人说是提醒,预防她下次再忘。她埋怨着挂电话再次躺下,手机又响了,又是刚那“女孩儿”,说核实过没问题,他们部门短期内不会再催她还款。她虽然很烦但勉强还能接受,听完收线。还没放下手机有个叫“吴海”的打过来,抱怨她把他工作弄丢了,缠着要她赔工作。她压根儿不知道谁是吴海,两人争执几分钟才弄清楚是点石三个小伙其中一个,只好连哄带吓的解释,好不容易说通了又有点石售后部的打来……简单地说,直到十一点二十多她硬是没出门,不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她连喝水的空都没有。又是点石的、又是卖保险的、又是推销电话套餐的,还有昨天那三个小伙,把她吵的脑仁发胀。


十一点四十张太回来,见她还没做饭就自己动手做。她抱怨着把手机拿厨房向他诉苦,开机后惊奇的发现那些通话记录统统不见了,最后一条是昨天下午打给吴泾医院的。他说她没睡好,让她先回房休息着,等饭好了叫她。她不高兴地往卧室走,刚进卧室电话响了,她赶忙连喊带跑到厨房给张太看,四只眼睛看着屏幕,是她设置的饭前吃药提醒闹铃连续闪烁。


吃过饭已经一点半,张太要继续给隔壁镇一家做软包匆匆走了。她看手机电量百分之九十,感觉用一个下午绰绰有余,就拔掉手机还要找丁丽欣去。出单元门没一百米电话又来了,她把伞抗肩头拿出手机,一接通后就大声吼叫不买保险不办电话增值业务。对方的脾气比她还爆,喝住她以后通知她某行信用卡有逾期,限她明天之前把最低还款还上,否则就要做停卡处理。她赶忙说好话,并表示马上用手机转账,对方的态度才缓和一点,没好气地教训她下次别对谁都发那么大火。


挂电话以后,她到旁边屋檐下,把伞收了,拿出卡片准备用手机支付还款。系统正在打开又有电话进来,这次她不敢先喊了,温和地打过招呼又忍不住要爆。电话里是“彭超”,指责她害他丢工作,女朋友也因此闹崩,让她陪精神损失费。她立刻对着电话骂起来,纯粹川味儿,也不管人听懂听不懂骂完就挂。挂机一分钟都没有又有电话打进来,这次是“点石总部”的什么总她没听清楚,说她欠的钱必须马上还,还说杜总的承诺总部不承认。把她吓得收了线赶忙翻查点石的电话,拨几次都提示正在通话。正着急呢“吴海”又打过来,让她退还昨天给她的一千四百零六,她再次像对付“彭超”那样骂他个狗血淋头就挂。可恨的是电话刚挂又有电话打进来,她气得看也不看接通就开骂。结果是张太打的,因为她饭前没吃成药,他专门提醒她饭后半小时吃药。挂了电话她已经气得直喘气,然而还没等她缓口气电话又来了,什么旺铺租售、幼儿提升班、服务问卷调查、珍藏酒推荐……一个接着一个。直到她的手机连续响起“嘀嘀”“嘀嘀”的弱点提示音,她给点石的电话还没打通,信用卡还款也没办。


陈小青简直要崩溃了,回家给手机充上电,一抬头看到钟表才想起接孙子的时间已过,转身就跑出去。刚到车站牌她又气得骂起自己,走得急包和手机都没有拿,坐不成公交还在其次,没接送卡幼儿园不让接怎么办?想回去拿包已经来不及,关键是钥匙也在包里。


虽说只有两站多路,但她穿着裙子和高跟鞋,还举着伞,还要注意来往车辆溅水,等到幼儿园门口不仅裙子开始黏身鞋子灌了水,汗也已经顺着包鼻梁的纱布往下淌。这么狼狈的居然没能得到幼儿园老师同情,非让她给孩子父母打电话证明身份才能把人带走,可她没带手机更记不住号码。最后,老师被缠的不耐烦了打通武慧的电话,确认以后才把孩子交给她。然而小家伙不愿意步行回家,雨也越下越大,她实在没办法只好冒雨到路口借超市电话打给张太。这时候天已经逐渐变暗,他们娘俩也是幼儿园廊檐下最后的身影。


吃晚饭时她已经无力解释,回家后就有些低烧,况且凭她没拨通那几条点石的通话记录,也难以取信于本就不睦的继子两口子。临睡前她又向张太发起牢骚,老实的张老汉耐心听完,才弱弱地劝她明天再去医院检查。她恼火地抱怨不是抑郁症犯了,确实有人不断骚扰她,只是搞不清为什么这样,手机其他功能都好着,就是总丢通话记录。


连续两天的情况都大同小异,都是从早上送过孙子回到家开始,都是家人不再身边时才有,她前边几十年也没接过这么多骚扰电话。不是推销的就是点石金融的,把她的怒火一次次激起,情绪几度失控,手机都摔地上过一次,还好是从沙发上弹到地上,不然手机肯定会摔废。四号好的地方是天气放晴了,她发发火出出汗感冒也不药而愈。


五号早上送孩子时她直接把手机关机,完事去医院换药,然后到莘庄点石分部。杜总没听她抱怨完就连说不可能,当着她的面给几个部门负责人打电话询问,都说这两天一次也没联系过她。她半信半疑地在杜总办公室打开手机,想用事实证明,然而等一个小时确实没一个电话,除了微信新闻推送以外任何动静都没有。她开始怀疑真是自己的病情加重了,那些事有可能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然而她这个疑虑还没时间证明,就在她坐上五号线一站多路电话又来了,是个自称“小齐”的在电话里骂她昧良心,讹诈他一千多块。她这个恼火,直接对着手机开骂,满口的巴中口音顿时惊艳四座,把地铁保安都吸引过来。可人家一看她手机里整个上午都没通话记录就要带她去办公室处理,她也慌忙给人家说好话,最后那个保安硬是陪她到开发区站看着她下车。那段时间手机又十分安静。


当她在江川路昆阳路上闵东线区间车时电话又来了,连“殡仪馆”都找她推销,她的火立马升到顶点,站在刷卡机跟前就大骂起来。然而她一激动还没有顾上刷车票钱,后面人催她往里走、司机喊她刷卡,她恼火的又跟司机发起飙。结果惹众怒,还没到下一个停靠点就被赶下车。她气得边骂边挂断又要按关机键,张太打过来问她是不是去医院了,她一看时间又是到该吃饭时间没做饭。还没等解释他却安慰她好好看医生,家里的事情不需要她操心。瞬间她感觉百感交集,激动的坐在路边嚎啕大哭。


哭了好一会儿,她决定先不急着回家,起身去马桥派出所。


大厅接待民警已经认识陈小青,没听她叙述完就把笔放下笑着站起来,客气的说:“陈女士,您上次告看不见模样的人打伤您,这次又告看不见号码的电话骚扰您。这样好不好?我还带您去见郭卫萍,如果她愿意接警,您就直接跟她说,如果不愿意您就——我觉得您应该是晚上没休息好。”说完,带着她到另一个办公区。


过去后,郭卫萍正在用电脑做资料,许辉听陈小青叙述做了份询问笔录,还接过她的手机翻看,只有十一点四十五她老公一条通话记录。做完后让她签了字,许辉过去跟郭卫萍悄声的嘀咕几句,把她带到刘东升的副所长办公室,把笔录给他后还简明扼要的解释并为她说好话。刘东升的眼睛瞪圆半分多钟又慢慢地恢复正常,脸色却比进来时严峻的多,逼视着她说:“我说,陈女士啊,有困难找警察这话没错,但浪费警力资源也属于违法行为!知道吗?希望你以后有困扰时多与家里人好好商量,实在解决不了就找社区,要么是你们所属居委会协调。不要动不动就报警,警务人员要把宝贵时间用在人民群众最需要的地方。明白了吗?”


陈小青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在给她做批评教育,急切地凑到桌子跟前说:“刘所长,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都快叫这些骚扰电话逼疯了!”


“陈女士!如果真有人骚扰你我们会管,但你说这种情况不成立嘛!让我们怎么处理?处理哪个?”刘东升说着冲许辉使个眼色,“这样吧,你先回家休息,你的事情我们已经备过案,会有人注意这方面情况,等有明确切入口了会进行调查。”


“我这就走啦?你不派人调查调查?说不定是点石的人呢?”陈小青极不情愿的看刘东升。


“走吧,陈女士,”许辉已经站在她跟前挡住她看刘东升的视线,“回去好好休息,最近天气变化很大,人的情绪容易受影响……”


就这样聊着天把陈小青送到元松路公交站,看她上闵行40路向东离去,许辉才转身回派出所。按工作程序他不需要专门送她,可他总觉得她可怜,从上次收到刑侦队王警官给的关于她的资料就为她难过。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经历过大起大落后远嫁给一个大她二十岁老头,无钱无势的普通居民,还常年承受抑郁症的折磨,还有对丁丙诺啡的依赖,四川老家的人似乎也不管,很难想象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这次上公交车前她就把手机先关机,用一卡通刷卡,坐下后经过反复琢磨,果断决定换电话卡。说做就做,换车时她坐到民主村跟前的电讯营业厅旁边,通讯公司都换一家。然而她到家刚温热剩饭还没吃,电话又打来,是点石金融总部的,接着又是“吴海”又是“彭超”。气得她直接把碗碟摔地上,立刻把刚办那张电话卡拿出来,用菜刀剁成碎末再丢进马桶冲走。


正吃晚饭时,武慧发现案板旁边人造石上的深痕和明显卷刃的刀,立马冲出来跟她吵起来。张太赶忙好言相劝并反复申明她病情加重了,张富强则嚷着要分家,把小家伙吓哭才算停下来,两口子带孩子去院子里逛了。张太又坐下来劝她,让她好好养病,手机有问题暂时不用手机,没事尽量在家呆着。


第二天送过孙子,她真听张太的话哪也不去,手机也不开,做客厅看电视。将近十点时,她正看的重播综艺节目《歌王》加广告,她先起身去趟洗手间再进厨房看竹荪泡好没有,回来坐下竟变成戏曲频道。她以为张太回来了就边换台边问怎么这么早,问几遍都没任何反应,每个房间看遍没有,再回到沙发跟前傻眼了,又变成戏曲频道。她按返回后把遥控抓手里,可当她的眼睛一离开电视屏幕再回去又变成戏曲频道,她以为遥控电池接触不良,索性关了电视回房间睡觉,可它会自己开机自己换台。可把她吓坏了,以为家里来了不干净东西,赶忙把电源拔掉,学着小时候奶奶的样子满屋子烧纸念叨。


十一点半,张太回来了。看她神兮兮的就知道午饭没做,一声不吭自己动手。她过去跟他说发生的奇怪事情,他打开电视调哪个台都正常。她愈发相信是自己的病情加重,干脆什么也不做回房间躺在床上,可她根本不睡觉,看天花板看的眼睛发酸也全无困意。不由得琢磨那些事,竟然委屈地哭出声来,把正做饭的张太吓得赶忙去安慰。


或许哭真是好的发泄方式,她哭完感觉精神状态好多了,就出来帮张太做菜,两人吃了顿难得的安稳饭。


吃过饭张太走了,她收拾完厨房把家里上上下下收拾一下。还在床头柜药盒子后面找到六颗舌下片,索性一次了含两颗,然后美美的睡一觉。


急促的敲门声把她吵醒,她坐起来确定是自己家的门,看看表不到四点也不是下班时间,就不悦地嘟囔着过去打开门。外面站着两个年轻人,说是某银行信用卡中心的,由于她没及时还款手机也无法接通,所以他们被派来查明情况,如果有必要就催她还清并取消她的信用卡。她忽然想起那天的催款电话,赶忙给对方说好话,一边解释最近骚扰电话太多一边开机。两人看着她往那张卡转账,再次提醒她不要再拖欠、失联,对她的个人信用很不好,并把她老公张太、儿子张富强的号码也记下回去填进紧急联系人。


两人离开三分钟都没有骚扰电话就来了,她一听是点石就当机立断挂机,然后调成静音,只要是陌生号码都不接。可骚扰电话也挺执着,没人接也不停的打,而且换着号码打,手机屏幕一直在闪烁。把她郁闷的,只好把电视打开声音调大,只当不知道有骚扰。电视机也在犯病,正看着经济频道、转眼又变成戏曲频道、一会儿又是旅游频道、没几分钟又换成是电视购物……比上午更加严重,遥控按键也跟失灵似的。最初她还把遥控攥手里,看不了综艺就转剧场,结果按的指头发酸什么也没看成,索性半躺在沙发上看它随便转换,眼睛累了就闭上眼休息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节目不再变换,而且停在她喜欢看的《好歌声》,手机也不再闪。她这才把手机搁在面前茶几上,安静的看会儿电视。冷不丁感觉身后门响,她还没走出沙发门开了,张富强拉着啼哭的小家伙走进来。张富强立马瞪着眼睛冲她喊:“搞什么搞?居然不接孩子在家看电视?打手机也不接!太过分了!老家伙还替你掩护!病了?哪里像病了?不是好好的?”


“不是啊,我真病了,老是有幻觉。”陈小青马上意识到又错过接孩子时间,但这不能全怪她,所以不满意地解释,“手机也坏了,老是有骚扰电话,电视也——”


“扯!继续扯!手机坏了,电视也坏了,只有老头子才信你的鬼话!”张富强发狠说着指指电视机,又去茶几跟前拿她手机,“坏了啊?都是你喜欢的综艺!这骚扰电话在哪?这不只有我打四个未接?”语气已经接近暴躁。


“不是,我调成静音了,所以才——”陈小青再转过来还想再解释。


“哦!你怕影响你看电视还调静音?你他妈真有病!”张富强举起手机都想砸陈小青,却把小家伙吓得“哇”一下大哭起来。他这才把手机丢身边沙发上,狠狠地瞪她一眼转身出去了。她赶忙把小家伙抱起来坐沙发上哄,无论如何也是她有错在先,所以就算不情愿也得忍忍。


哄一会儿,给孩子播放动画片,才逐渐安静。她纳闷究竟是电视这会儿好了,还是根本没坏过,一直是她错觉。孩子乖了,她赶忙进厨房烧汤煮饭,不经意间看一眼钟表已经将近七点半,饭也得抓紧做,张太和武慧也快回来。


吃饭时间张富强又把陈小青忘记接孩子的事拿出来说,她也再次解释关静音是为了躲骚扰电话。张太只顾着给孙子加菜,不做表态。武慧却开始指桑骂槐,几句话后把张富强也带的双双抱怨起来,连她和老头绑一起糟践。她气得把筷子一摔站起来,刚掐着腰要骂看到小孙子天真的模样,忍住了,直接哼一声进屋再没出来,外面两口子唠叨几句没人接也停止了。


这天晚上陈小青觉得特别憋屈,她本来已经忍气吞声躲避所有事,催债的、电话骚扰、老张儿子儿媳,可他们就是纠缠不休,连电视机都跟她做对。越想越不痛快,越是睡不着,她也考虑是不是午睡睡多的原因,直接把剩下的四颗舌下片全含了。


这下她的心情舒畅了,很快进入梦乡。可睡下不到两小时,凌晨一点半的时候,忽然呼吸急促,把张太惊醒后吓得赶忙喊那两口子。又是掐人中又是喊叫,得亏武慧进门埋怨时及时拨打120,吴泾医院抢救过总算脱离危险,说是用药过量引起的。


经过详细检查,医生建议转到精神专科医院。听到“精神专科”就把张太吓坏了,张富强直接抱怨他贪便宜娶个神经病。医生赶忙解释精神科和神经问题不一回事,她的情况虽然属于精神科疾病却不是严重到精神错乱那种,只是精神科有更专业的医生和设施帮助控制并改善她的病情。尽管如此,两人还是不懂,在门外走道里就吵起来。这次张太没有像以往处处忍让了,坚持要为她把病治好。张富强关心的则是去大医院得花钱,以他们家的情况根本就负担不起,不如还开些药在家慢慢治。最后还是医生出来制止住他们,建议到区精神卫生院先检查,如果医保能报再住院。她听说去精神卫生院也直嚷嚷不去,现在她只是抑郁,怕被别人传染真成精神病。


就这样,八月七号上午十点多,陈小青转到精神卫生中心闵行院区心境障碍科。张太陪着她做各种检查,到第三项她就不敢再吵闹了,因为两个医生都说她的情绪和大多数刚进来的病人差不多,需要专项调理才能慢慢平复。可等进病房她看到三面白墙和带锁的玻璃门就开始害怕,张太要走时她跟到门口哀求他一定要每天来陪陪她。她知道他还得做事,内心却是难以形容的恐惧,也是嫁给他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眷恋感。


张富强回去的时候刚过一点,本来十二点前就回来了,快到家时想起没人做饭,又去街道吃个饭。吃着饭就有人打听他后妈的事情,敢情很多人知道他家半夜叫120。他勉强笑着说抢救及时,已经住院治疗。心情却更郁闷,连本来想喝杯啤酒压惊的想法也打消。心想还好没有对陈小青撒手不管,不然他和老婆也会因为孽待后妈被议论。回去只有几分钟的路,他却走了半个多小时,也不知道那些街坊们哪来的那么多热情,个个对他家的事情都很关心,有几个还是家族里的长辈,他只好反复地停下说陈小青的情况,尤其要说清楚是她自己吃错药引起呼吸困难,还说他会让老婆和父亲轮流陪床。


就要进家门时,他们家斜对面也不知道是三嫂还是珊嫂的女人叫他,听他又解释一番后问他有没有经公,是不是贷款公司的三个小孩负责。他先一愣,随即问贷款公司是怎么回事。那女人便热情地把下雨那天在景城旁边路口看到的告诉他,还说那三个小孩到他家来过好多次。他这才知道陈小青居然瞒着他们借过贷款,难怪这几年老头子不给家里钱,搞不好都被这货给花了,那一套套名牌衣服肯定得花不少钱。回家后他就想发火,到父亲屋里床头柜大衣柜翻了翻,果然找到几张点石金融的单子和名片,想都没想就直接坐车过去。反正请过一天假,过去就算不能讹点钱也出出闷气。


按名片地址到莘庄分部时刚刚两点,张富强还在杜雨桐办公室等半个多小时,杜雨桐和几个人说笑着回来。听说他是陈小青的儿子挺客气,又倒茶又敬烟,等听清他是来找事的逐渐把脸沉下来,而且把齐俊峰三人和陈小青的纠纷归于他们的个人行为,就算陈小青住院公司也不会承担任何责任。张富强又想要三人的地址电话,打算不管大鱼小鱼先抓手里再说。不成想杜雨桐摆起老总谱,不仅以开除为由推脱不知道,还气势凌人地问陈小青的账是不是他负责。他脾气也不好,直接跟杜雨桐争执起来,恼火之际还当场打110报警了。


莘庄派出所巡警到时,杜雨桐又表现出一副和气的态度,反复强调只是几句口角,为表示友好还要请张富强出去喝茶、按摩。张富强却没那么圆滑,坚称要讨回母亲的医药费,不然明天的住院费就没钱交。巡警只能按程序把两人带回派出所协调。


还没正式做笔录,跨片区办事的许辉听到他们提到陈小青,忍不住问起因。听张富强提到三个小孩在景城旁边与陈小青纠缠就申请移交给他们所,因为之前陈小青报过几次警也是关于有人打伤她。这边民警一听没问题,填份单子让许辉签字以后把二人带走。


由于杜雨桐牵涉到刑事伤人,做完询问笔录没让回去。虽然从口供看不出他有教唆伤人的嫌疑,但他身为点石的负责人,仍然难脱干系。要等再次为陈小青做详细询问笔录,还要把齐俊峰、彭超、吴海等当事人带回来核实完毕才能确定他涉及的程度。


许辉和郭卫萍由张富强带着来到医院,正遇见送晚饭来的张太,几人一起进病房。由于看到饭盒不是保温的,他们让陈小青先吃饭再询问。当看到不过是普通白粥和炒鸡毛菜,还不如医院里的伙食,明显是为了省钱。许辉的眼一酸险些掉下眼泪,站起来走到窗边装着看环境,暗下决心必须在案子上给她个交代。郭卫萍倒是比较冷静,从进门就在观察陈小青的状态,是比前几次见面憔悴不少,但看起来眼睛明晰而灵动,神志没问题,言谈举止显得情绪还算稳定,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住进精神卫生中心来。


开始询问后陈小青的情绪出现较大起伏,对于三个小伙打她一时肯定一时否定,问到在景城旁边路口的纠缠又说没有那回事。把张富强气得瞪着眼吼:“说实话行吗?我已经在你房里找到贷款公司单子,对门那个谁也说见到你和三个混蛋拉扯——”看许辉站起来制止他才变温和些,“妈呀,你可不能这时候犯病,必须让那些把你害成这样的家伙负责。”张太也在旁边劝她有什么就说,公安同志能分辨谁是谁非。她这才重新整理思路,把借贷款买舌下片和衣服、点石派齐俊峰三人催债、她和三人合计弄点小伤讹诈丁丽欣、鼻梁骨真被人打断、和三人纠缠、到点石要医药费、被电话骚扰等等,想起来有六成以上都说给他们听。


许辉和郭卫萍从医院出来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许辉仍想去电信营业厅调出陈小青的手机通话记录。郭卫萍没有意见,先给刘东升打电话把陈小青案子的情况粗略地汇报了一下,然后申请批准电讯部门配合许可证明。刘东升本来就有高调严格的工作作风,立马同意,还给值班室打电话让现在写许可盖章,完了拍照发给他们。


八号,许辉和郭卫萍那组民警先把齐俊峰、吴海、彭超传唤过来,三人对和陈小青串谋讹诈以及打伤她的眼角和下巴供认不讳,对于鼻梁骨的伤和电话骚扰矢口否认。许辉看他们态度和不约而同的口径不像撒谎,而骚扰发生时他们已经离职,与陈小青叙述他们的部分也大致吻合,批评教育后就放了他们。


点石金融莘庄分部的调查非常的不顺,电信公司提供的数据上几部座机分属几个不同部门也在不同房间,可他们的员工都说近几天没有给陈小青联系过,也没有见过杜雨桐或别人出入。即使杜雨桐有嫌疑也有动机,几百条通讯记录也不可能是他一人所为,大多数通话时间都是上班期间在几个办公室内行事,竟没有一个人看到。除非有人让他们闭嘴,否则就算集体说谎也不可能这么心齐。于是,办案民警只能把他们带回派出所逐个询问。


从下午两点问到四点半,五个民警一对一问十几个人,得到的答案居然与上午在现场的询问没差别。许峰的鼻尖冒汗了,不明白到底是这些人的心理素质被强化过,还是他的调查方向有误。正在许峰犯愁的时候,有大厅民警把两个自称深圳点石金融公司负责人的带到郭卫萍那里,她叫他过去一起见。其中一位姓姚的自我介绍后表示愿意配合公安调查,随即提供了杜雨桐以权谋私的证据,并对其开除职务,点石莘庄分部也暂停营业,员工并入就近分部。姓姚的还说无论杜雨桐有没有触犯法律,他们公司都会负责陈小青的几次治疗和住院相关费用,来派出所以前他们已经去探望过陈小青。他们唯一的要求,是希望不要将案件公布到媒体,以免公司其他分部受到负面影响。


五点钟,刘东升在自己办公室和许辉小组的六个人开会。对这一天的调查结果进行比对,他们已经基本上锁定点石金融公司是陈小青案几次伤人、恐吓的最大嫌疑。尽管杜雨桐对所有事情都说不知道,而三个小伙子也说她鼻梁骨受伤和他们无关、之前的行为是按她要求做的,但电信公司提供的数据,显示那段时间所有骚扰电话均来自点石分部座机或杜雨桐手机。所以,他们还需要进一步对相关人员彻查,务必做到不妄不纵地把责任分清,不仅要给几次报警的陈小青个合理交代,更要有效打击这些放贷机构的非法行为。


元松路南端的北松公路红绿灯东边树荫下,有辆装着半车厢花皮西瓜的三轮车,卖瓜的中年汉子坐在车南侧摇蒲扇。车子北侧有个小桌子、几个小方凳,在桌子与车中间的空地上,摆着一个用蓝油笔歪歪斜斜写着“宁夏富硒西瓜保甜”的灰色纸壳子。


斜阳穿过不太茂盛的树叶缝隙投在桌前的地面上,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光影。一个面容清瘦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坐在那悠闲地吃瓜,头上带着耳机,桌子上摆的一部新手机正播放着游戏。小伙子边吃瓜边看手机,偶尔扫一眼西南角的院落,微微上扬的嘴角洋溢着淡淡的不屑,还隐隐有几丝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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