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好过难过都得继续。虽说大志对柯慧文越来越平淡,但说白了除睡觉之外也没太大的区别,而对她以外的人和事反而比之前更加认真。过年的时候两人去她家,对她的家人仍热情不减。有一天吃饭时,她父亲问他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别等年龄大了不好生,他们的体力也明显减弱,过些年想带外孙只怕身体也跟不上。他笑着说过几年再说,目前的工作环境不适合怀孕。二老又劝她别净顾着生意,生养孩子才是大事。回去后,她跟他商量,要不然重新租个住的房子,画室的工作雇人做,他们都去检查身体好好调养。他避开这个话题,吃过饭照样到画室加班,困得眼皮打架才会房间,照样躺沙发上睡。
年后栗瑶找过大志,让他问小兴到底还要不要娶她,因为她每次问小兴都搪塞。他打电话让小兴喝酒,小兴只是嘻嘻哈哈的喝酒聊天,一提正事就沉默。有一次喝完酒直接跑去栗瑶的店里,告诉她别再给大志添乱,她要急着嫁就找人嫁。她气哭了,难过的骂小兴没良心,她父母托人介绍过几个男孩儿,而她为了他过年都不敢回家。
小兴不做声回厂里了,从那天再没找过她,打电话也总是说忙。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她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儿,但他真的对婚姻产生恐惧。
人们常说情场失意商场得意,大志的单子真的愈来愈多,而且推都推不走,客户宁愿等半月二十天都不愿撤单。柯慧文跟他说是时候换大厂房,可以买设备雇画师干,他们也可以退后面养身体要孩子。他却坚持每幅画都自己画,买料进货也自己处理。
五一前,大志从广州发的马克哈丁牌那不勒斯黄迟迟到不了货,西安市场也没有人用那个牌子的。二十九号晚上他打听出安康市有位画家年前进了批货,可能还有,但联系不上。于是,他三十号起大早往过赶,希望能解燃眉之急。
城际大巴驶出城区还没上高速呢,他的手机响了,长隆店里打来的。他接通是陆鹏的声音:“大志啊,你赶紧来一趟吧!小兴没了!”
他感觉脑袋“嗡”的一下,赶紧喊停车。下车后好不容易拦到出租车,往回赶着他的脑子已经乱成粥:小兴咋没了?老陆不会开玩笑吧?可咋能说没就没了咧?前几天儿喝酒还好好哩!到底咋回事儿啊?这时候他厂里还用不着加班儿,不该有啥意外!
事情太突然了,惊得他的眼泪都不赶趟了。怎么也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他宁愿是陆鹏在开玩笑,可他也明白,没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等大志风风火火的赶到长隆店里,救护车刚刚才把小兴的遗体拉走。他急切地拉着老板娘的弟弟问发生什么,陆鹏在旁边抹着眼泪劝他,直接把一张四医大附院开的单子递给他。他的眼睛瞬间迷离,在视线模糊前清楚的看到几个字:“猝死,死因不明。”
真的没了!可为什么啊?他还那么年轻!还没结婚呢!眼泪如决堤的洪水,顺着脸颊往下奔,大志的身子也摇摇欲坠。几个人把他扶进业务室在沙发上坐下,陆鹏呜咽着说出事发的经过。陆鹏和周建设、小兴都在门市二楼同一间宿舍住着,早上两人起床时小兴没动。他们以为小兴睡着就连叫几声,小兴没任何反应,陆鹏一摸小兴胳膊冰凉,鼻子也不呼气儿,吓得赶忙打电话报警,同时也通知的他。在救护车来之前周总、老板娘、老板娘的弟弟以及市场办的经理都到了,大家保护现场等警察和医生来处理。就在他来前几分钟,医生把单子交给周总的。
大志逐渐清醒,不管怎样都得赶紧通知大利。于是,他给村支部打电话让人喊大利,大利接完电话立刻去县城搭车。他哭罢在店里坐很久,然后麻木的回工作室。就连周总给他交代如何接待老家来人、保持电话畅通有事及时商量,什么都没听进耳朵。回去后往沙发上一坐,任柯慧文怎么问也不说话。她急得拿出他的手机翻看通话记录,问过陆鹏才知道发生什么,也坐在他旁边默默流泪。
漫长的白天过去黑夜降临,大志还是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不吃不喝不说话,眼睛老半天都不眨,除了呼吸还正常没任何活人的迹象。柯慧文一直守着他,问什么说什么都不回应,她急得一会儿摸摸他的脉,一会儿探探鼻息,一会儿趴在他怀里哭。可他就是没反应,一个字都没有。她实在没办法打给周总,周总说他可能悲伤过度,也可能是吓住了,劝她不要太紧张,勤观察着。
到了深夜,他开始发汗,脸上身上像洗过澡。可还是睁着眼呆呆地看着前面的墙,什么表情也没有。她始终坐在他的旁边,不停的为他擦着汗,问他要不要吃东西、喝水。他就跟没听见一样,从进门坐下姿势都没换过。
早上七点多,他的手机响了,显示大利哥。她赶忙替他接通,放在他耳朵上。他终于开口:“中,你等住,我这就过来。”说完站起身就走。她不放心也要换衣服跟去,他才说:“你别去,我不要紧。我跟大利哥去四医大停尸房,你女人家还是别去。”她感觉他说话跟平时一样,就没坚持。
大志刚出门周总打来电话,问他老家人来了吗,他说现在去车站接大利哥。周总让他往过走,一会儿两人在车站碰面陪老家人一起去医院。和大利见面后,大利和他都哭了。周总在旁边紧着劝,他们才擦干眼泪先办正事。
停尸房是个冷库,小兴脸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大利见到后立刻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告诉大志。前年三奶奶去世时家里找来个风水师挑选墓地,风水师说他们家三年两头哭,就预示着有不好的兆头。哭罢多时,他们找到医院疑难病专家。专家初步推测死亡原因是心源性猝死,要想得到具体结果必须进行解剖;由于猝死的范围过于广泛,无法保证解剖就一定找出准确死因,但相关费用需家属出。周总表示如果大利愿意,所有费用由公司承担。
大利犹豫好久不能决断,出门后又蹲在路边低声抽泣。大志的心早已经疲惫到麻木,除了陪着落泪什么也做不了。周总建议找地方先让大利休息,等拿定主意再过来。于是,三人回到轻工市场旁边,在红华巷口找了间招待所。
一下午过去还是没有结果,大志和大利都是除了抹眼泪就是干坐着发呆。周总买的食物谁也没动,周总自己也只是喝了几杯水。擦黑的时候,大利决定不解剖了,要把小兴火化后带回去埋在三奶旁边。周总说无论怎样决定都会尽量的配合,毕竟小兴这样也算是他没照顾好,并答应包办一切身后事以外再给家里做一定的补偿。大志又激动的到门外流泪,真无法接受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就这样化成灰。可到了这时候还能怎么样?他连好兄弟的生命怎么结束都搞不清,还说什么情同手足患难与共?
周总先走了,留下些钱让大志陪大利吃东西。两人都没心情吃,就去街上找殡葬用品店。买过寿衣鞋帽、纸衣纸钱、元宝蜡烛、骨灰盒等用品已经深夜,大利仍回招待所休息。大志回到住处柯慧文早在门口等着,进屋后只是向她说几句事情的大概情况,说完不吃不喝躺到床上。灯熄了却仍然睡不着,脑子里反反复复就是小兴的样子,从小时候到近期,似乎他记忆里所有关于小兴的片段都清晰的展现出来。她刚睡着一会儿,冷不丁感觉到手臂下面他的身子有些发凉。她连忙坐起来打开灯看,他还是睁大眼睛苶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身上的背心已经湿透。她紧张的问他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他没说话,起身又回到外间的沙发上坐下,还是一语不发。她担心他着凉,就拿出薄被子给他披上,又去摆热毛巾给他擦汗。可擦完没过几分钟又是满身汗,她想给以前体检身体的医生打电话问问,看时间太晚又没打,只好守在他身边隔一会儿给他擦擦。
小兴没了的第三天,他的遗体在三兆殡仪馆火化。没有任何的仪式,也没有设灵堂悼念。大志陪着大利全程看工作人员给他穿衣服、化妆,推进去的时候还挺整齐,出来时已经装进盒子。周总还有几个公司老同事也在场,看两人流泪的时候不时递纸巾。在一个大铁桶里烧完纸钱元宝,大利说不想在西安待了,周总让人直接送他去火车站。要进站时,大利走几步又回头看大志,大志又落泪了。大利过来用一只胳膊抱了抱大志,低声说:“弟儿,不管咋都要好好哩活着。”又拍拍大志的肩膀转身走了。大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脑袋发木鼻子也是齉的。
几个人回去时大志从万寿路十七街坊路口下车,忽然想去长隆那边看看还有没有小兴留下的东西。一转身看到巷口有个熟悉身影,栗瑶。她看到他立刻跑过来问:“是真的吗?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我,我,我……”一句话没说完她已经哽咽的浑身颤抖。
“对不起。”大志不知道说什么,尤其是面对她,就在看到她的一刹那,他觉得小兴留下个很大的遗憾。如果小兴前年接受他的建议娶了她,或许现在孩子已经有了,或许晚上有人在身边就不会发生悲剧,也或许留下孤儿寡母……可惜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因为没有如果,时间也不会倒流。
“大志?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知道你和他一样从没有嫌弃过我,为什么不让我见他最后——是不是他家里人不让说?你说话呀?”栗瑶满脸的眼泪却又无比的清醒。
“我,对不起!瑶瑶,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几天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的。对不起!”大志知道栗瑶是真心对小兴好,更觉得对不住她。其实就在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跟小兴还提过她,也提过丁丽霞和董欣。但小兴明确说了不愿受婚姻束缚,还说“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饥挺好”,要比“有人牵挂同样得担心有人背叛”洒脱的多得多。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急病?还是别的?”栗瑶又问。
“说是猝死,具体原因说不上来。四医大说得解剖,大利哥不想让他没了还叫人给割得乱七八糟。”大志的声音很低沉。
“他现在在哪儿?运回老家了还是埋到哪儿了?”栗瑶继续问。
“火化了,大利哥带回老家。”大志说。
“……”栗瑶沉默了,半分钟后转身跑进巷子里。
大志没有喊她,也不知道喊住她能说些什么。或许安慰她几句自己也好过点,可他真没有心情,什么心情都没有。
柯慧文正在院子里打电话,向客户解释大志这几天有点特殊情况,把提货时间推后几天。看到他进大门立刻收线扶他进屋,问事情处理的怎样。他一屁股坐进沙发里,说了句:“火化了,带回老家了。”又开始发呆。
柯慧文给他倒杯水,去厨房煮碗酸汤面。可是,那碗面从傍晚摆到深夜,上面一层都风干变硬他也没动筷,水也没动过。一到深夜他又开始发汗了,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跟哪里漏了似的。靠在床头一动也不动,眼睛睁得大大的,问他什么他也都明白,就是睡不着也不想说话。柯慧文心里既担心又难过,哪有人不吃不喝不睡还成夜出汗的?真怕他有个什么好歹。实在无计可施她急哭了,趴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哭到最后困得睡着了。他还是睁着大眼睛看着白刷刷的墙壁,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不想做。
天亮后,柯慧文醒过来,看他还跟昨晚一模一样。只好帮他把睡衣、内衣换成净的,泡上没洗就做早饭。做好以后端到他面前喂他还是不吃,他的神情和平时一样,看起来也不疲惫,就是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整整三天三夜,正常人不可能这么久不吃不喝不睡还能精神饱满,单是出那些汗也该口渴,他却没任何想吃想喝想睡的意思。柯慧文实在受不了了,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早晚也得垮掉。赶忙到门外打电话求助,周总、郭振东、她那年孕检的医生、大志买药膏的中医、村口诊所医生全问遍了,谁也没能给她满意的答复。
不大会儿,几个工人上班了,紧着他们能做的做底板、钉框、包装、发货等事情先做。陆续的也有客户订货取货,柯慧文忙着开单、收钱、打电话。将近十点时她才进屋喝杯水,打算顺便问大志中午想吃点什么,或者叫外卖或者她做。可看遍里屋外屋都没人,她又把其他的房间看一遍,他还是没在,她赶忙问那几个看见他没。有个工人说:“那会儿看见成哥出去,好像穿白背心儿、蓝格格儿平角裤,趿拉着粉拖鞋。”
柯慧文的心不由得立刻提到嗓子眼儿,不明白他穿着睡衣能去哪?以他的性格就算去街口公厕都会换上T恤、长裤,更不会穿她的拖鞋出门。她刚要出门找手机响了,又是催货的,她赶忙接通跟人解释。
一阵忙碌过去已经接近十二点,柯慧文忽然想到没做饭。边拨经常叫那家饭馆电话边往出走,准备问工人主食吃米饭还是面条。隐约听到楼上厨房的排气扇响,还有锅铲翻炒的声音。她赶忙顺楼梯往上跑,到厨房门口就愣在那里。大志正在里面炒菜,小桌子上摆着七八个凉菜、热菜,案板上还有一堆切好的、没切的。他做饭不奇怪,吓住她的是他从没做过这么多,而且还是在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之后。眼一酸,她的眼泪下来了,几步过去从后面拦腰抱住他抽泣:“志,你怎么啦?感觉哪儿不舒服吗?咱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检查啥?我没事儿。你先去尝尝那几个菜咸淡咋样,可以就叫他们吃饭。”大志淡淡的说。
“你——”柯慧文觉得大志说话语气跟平时一样,转到他前面看也差别不大,就是满头满身的汗跟这几天夜里有点儿类似。伸手替他擦一下脸说:“别做了,那些够吃了。”
“你们先吃吧,我没事儿,就是想弄点儿啥身子才舒服点儿。”大志说完继续炒菜,任她怎么劝也不停手。
柯慧文只好出门叫几个工人上来吃饭,她自己却担心的坐都坐不住。没有主食只有菜,而且还有菜陆续上桌,工人很快吃饱了,下去该干嘛干嘛。她不放心,坐在小凳子上两手托腮看着他。
不知不觉太阳又要下山,大志却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这时候她已经将中午工人吃过的碗碟洗刷过,也已经被他又装了菜,桌子摞满后案板上也差不多摆满了,厨房能用的器皿几乎用尽。她感觉必须得阻止他,真担心他再耗下去身体会严重透支。她过去再一次抱住他,这次连他的双臂都给抱住了,声音也带着哭腔:“志,我求你了!别做了!咱俩坐下来好好谈谈好不好?你要觉得我哪不对我改,实在不行了离婚也可以。我求你别再折磨自己!我真的好怕!”
“你这是干啥?我又没说你?”大志见实在做不下去了,只好抽出右手把煤气灶的火关掉。扭头看她满脸泪水的焦虑模样心里也挺不舒服,拉住她的胳膊放到前面说,“行了,我真没事儿。叫他们吃饭吧。”
“志,我求你了行不行?有啥话咱回房好好说行不行?你让我怎样都行,就是别再吓我!”柯慧文急切地看着他。这几天她也特别煎熬,甚至希望他把积压的情绪冲她发泄,哪怕是打她骂她,真心不希望他发生意外。
“成老板!你滴手机响昵!”楼下有工人喊。
大志松开柯慧文的胳膊转身出去,到楼下住的外间正好看见手机在茶几上闪烁完黑屏。拿起来一看显示“广通货运”,就知道是从广州发的染料回来了。边回拨确认边进里屋换衣服,完了斜挎上挎包就走。
“你去哪儿?”柯慧文已经到了门口,迷离的眼睛在他脸上找答案。
“那不勒斯黄回来了,我去货运部拿回来,明天好给赵总赶画。”大志脚步没停,下台阶走向门口伸手拉门。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你等一下,我换个衣服。”柯慧文说着要转身又怕他先走。
“你去干嘛呀?十几斤料你还怕我搬不动是不?”大志说的仍然平淡、温和。
“不是,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咱们可以边走边说。”柯慧文干脆走到他跟前,“要么走吧,衣服不换了。”
“你别去!我不说过让你别碰那些东西?”大志转过身,用T恤袖子擦干她脸上的泪,“行了,在家吧,有啥话以后再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说完直接出门走了,到十七街坊向东往公交站走。
经过差不多一天的切菜炒菜,大志的确恢复了以前的状态。在这个过程里他不仅全身心得到放松,也想通很多困惑许久的问题。小兴的意外离世确实给他造成很大冲击,他不但无法理解更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现实。就在他翻炒一道道菜的过程里,他明白了世事无常不是任何人能控制的。在有限的不可预测的生命里人们何其渺小?何其脆弱?只有珍惜生命里每一个当前才是对自己对身边人最大的安慰。小兴前些年在山东的确遭受了很多苦难,父辈处理感情的方式和身边女孩儿的无情背叛也深深影响了小兴的人生观,包括他和柯慧文的感情纠葛也给小兴造成不少影响。但这并不时人生的全部,栗瑶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孩儿,是值得用毕生去呵护的伴侣。可小兴被过去和身边人的不幸影响了正常思维,如果不钻牛角尖儿跟栗瑶结婚,哪怕两人就甜蜜一个晚上也是人生快意。再说丁丽霞和李霞,她们再美再难忘也已经是过去,珍藏在心里偶尔翻出来欣赏可以,但要牵肠挂肚到影响判断就绝对不值得。至于事业、钱财统统是身外物,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必须用伤害身边人来换取,即使用万寿路上素不相识的路人来换他也坚决不会干。对于柯慧文他也想的很清楚,他会尽快跟她谈清楚。如果她想走就放手让她走,无论她爱谁都应该祝福她,毕竟她曾是他真心相待的妻子,纵然不是爱人也是亲人。如果她还想跟他继续,他不在乎她之前跟谁有过什么,不管是真情流露、寻求刺激、一时失足。只要她还愿意好好过,他都甘心把手里的活画完立刻封笔,找工作也好回家种地也行,哪怕苦点累点也能跟她相依为命。如果还有机会生个孩子,他宁可放下一切全心全意陪孩子成长,绝不让他们的孩子再走他和小兴走过的路。
出来十七街坊,斜对面就是韩森寨公交站。金红色的阳光从楼群缝隙穿过,洒在暗绿色的梧桐叶上面,而那暗绿后面的深幽似乎永远看不透。就像正东面刚拆不久那栋楼上面远处的天空,暗蓝色与深褐色交接地方有一片浅灰,分不清是薄雾还是远山。
13路公交车缓缓停下,他往过走的时候不经意向西看一眼。巷口小卖部拐角的台阶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高挑的身子斜倚在墙上看着东面的天空发呆。是栗瑶,小兴曾说过有段时间她经常在这里等他下班。但小兴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巷口了。她又在等谁?难道这里也有她无法放下甚至不愿放下的东西?
(全文结束)
篇外小叙:
撰写本文用时一个多月,对于才疏学浅的我来说明显仓促了,但一气呵成住笔时的淋漓感委实痛快。随之又断断续续的修整了近八个月,仍觉刻画不足、立意尚浅。然每每细读心潮难已,深知自查无益,唯盼雅客赏阅之际提宝贵评析以供改善。
文友阅过后感慨说写作与人生颇为相似,没有尽善尽美,也无需苛求人人共鸣;而得与失之间本无绝对,就像本文文末寓意的懂得放下过往即是腾出空间,以便更好地把握当下,使未来不至有更大憾事。细想人生确也如是,但愿读者阅后提出更多高见。
至此,我对本文的理解就是万象皆心造,无释便无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