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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何以为释(七)

几天后大志和柯慧文到公司销假,也是正式向周总辞职。周总舍不得他们,让他们想休息再休息一阵。老板娘也在场,流着泪说一直把大志当儿子、把她当儿媳,希望他们不要因为一次意外而记恨关爱他们的人。她的眼泪来了,泪眼迷离的看着大志。他答应留下,但以后绝不碰画笔。于是,周总把他安排在业务办公室,让她去新成立不久的公司总部做文员。

临近春节时,福川婶回老家了,小兴和大勇陪她一起回的。那天栗瑶也去车站送行,让大志劝小兴把他们的婚事给家里人提提,因为她父母已经问过几次。大志把小兴拉到旁边一顿苦劝。他也知道她是好女孩儿,也从没嫌弃过她的出身,可他真没做好准备,勉强答应回去跟哥哥姐姐商量。

老家沉闷的实在待不下去,没过正月十六小兴就回西安,回来当天叫大志去夜市喝酒。大志带柯慧文过去的,发现就他一个人,叫栗瑶他又阻止。几杯酒下肚,他说不是不想叫栗瑶来,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因为他还是不想结婚。他回去本来想跟两个哥哥谈婚事,可糟糕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弄得他什么想法都提不起来。

首先是五月姑,仅因为和丈夫吵几句嘴就喝农药没了,留下正上小学的女儿和呀呀学语的儿子。然后是前院的大平,结婚一个多月宣布离婚,说是媳妇嫌他太老实另找别人。还有钢川叔那边的儿子大伟,去年初刚找了个检疫站的工作,年底被违规逃避检查的货车撞到,当场也没了。

坦白说他什么都不敢渴求了,他怕求到手没暖热就失去,他怕给人希望后反而让人失望。大志听完后心里直翻个,想好劝他的话全被失落的情绪击散。两人只是频频举杯,柯慧文在旁边听得也是泛着泪花。

回去后大志久久不能入眠,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小兴说那些话,还有记忆里五月姑关切的笑容、大平敦实憨厚的模样、大伟天真懵懂的身影。没了,简单的两个字,听起来却是那么沉重。五月姑那么善良那么随和,竟做了以前他认为心胸狭隘的人做的事,到底是人心在岁月里失衡还是婚姻脆弱的不堪一击?大平那么一老本等的人会被嫌弃而离婚,以前找男人不都是找老实人吗?什么时候老实也成缺点了?按说大伟为工作殉职是光荣的,可他父亲才出车祸没几年,三奶奶的坟头上还露着新土,他还没来得及认祖归宗。不怪小兴的情绪会低迷,任谁回到阔别已久的家里也不愿听到这些悲催事,又有谁听说亲人为那种破理由家破人亡还能平复?

上班没几天,有消息说加工厂要搬迁,还没等坐实又有人说轻工门市要交给老板娘的弟弟打理。开始只是人们私下里聊天提及一下,到四月份郭振东书院门的画廊开业;与此同时周建方辞职开始张罗开店,周长盛也在市场后面找房,大家这才相信不是谣传。

大志的心有些乱,但他不想参与别人的事,也不想评论谁对谁错。毕竟人人都有自己想法,他的安于现状在别人眼里也可能是无奈之举。

一天上午正在上班,周总打办公室座机叫大志接,说在川人居平价菜馆,让他安排一下手里的事过去吃饭。他到地方时候不到十二点,隔着橱窗就能看到周总一个人在靠窗位置坐。同样的位置他们坐过,同样是两菜一汤,坐下后还是有点意外,因为今天要了啤酒。

刚吃几口,大志的第一杯啤酒还没喝完。周总眼泪下来了,放下筷子说:“你说说,咋就没人能理解我咧?做到这份儿上我容易啊?他们一个个哩咋不想想我哩难处?”一句话的时间,声音也发齉了。

大志抽几张纸递给周总,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拖着下巴看着周总。没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他知道周总指的是周长盛、郭振东、周建方离开的事,也理解周总此时的感受,但理解归理解,并不等于认同哪个观点。

“他们嫌我把店给恁妗她弟,可我给谁其他人没意见?”周总看着大志,大志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继续说,“我本来也想给恁老舅,到底是亲弟兄又一块儿怎些年了。恁妗不干啊,天天儿闹腾我,你说我咋办?为这跟她离婚?”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往桌上滴。

大志又抽几张纸,连纸盒子一起递给周总,安慰说:“甭难受了,都是自家人,老舅不会记恨。”

“这事儿真不好说,还有恁老妗咧!那天他给我打电话,我刚想说把书院门儿哩给他,他就恼了,咬死我亲疏不分。我还咋说?话儿都不听全!”周总用刚拿到的纸捏了把鼻涕,往右手的桌边一撇继续说,“这事儿我早琢磨过,她们家不就想要店吗?给她!恁老舅想出去干也中,我可以帮他钱是不是?小东、小方他们也一样,包括你大志,有话儿好好说呗,偏偏……”

这顿饭从不到十二点吃到将近两点半,大志就喝两杯啤酒,其他时间里都在听周总说话。他偶尔也安慰两句,也自知没办法为见多识广的周总开释。周总的委屈也真多,家里的、事业上的、朋友之间的都有,想来这些年里很不容易。等他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右手半边桌子已经全是餐巾纸了。

几天后,老板娘的弟弟果然过来接手店面。大志把业务室的单据、账簿给他就走了,在他来之前周总已经打过电话,让大志交接过去总部。大志问小兴要不要一起去,小兴说不用,到哪都是打工,他的要求不高,有个安稳饭吃就行。

周建方装修店的时候找大志,希望他入一份,他谢绝了,跟之前谢绝黄晓玲邀请一样,他真的不想再拿画笔。

生活有时候就喜欢跟人开玩笑,让人在左右为难的状况下不得不选择,结果还是最不愿得到的。

九月份的一天,柯慧文跟周总吵一架,两人都希望大志能理解。柯慧文当天就辞职回家,让大志决定是换工作还是换妻子。他又能怎么做呢?就像周总那次酒后说的,无论是非对错都不能把家散了。

找什么工作合适能?他就会画画。于是,她跟他商量办间工作室,他画画她去推销,等赚了钱再办厂。他到这时似乎已经进了单行道,除了向前走没有其他的路可选。

既然做生意就得投资,投资就需要钱。可两人之前的钱生孩子时已经花的差不多,这大半年工资除了开销也就两千多块,买最基本的手动工具都不够,何况还要租房子,买框料、画布、基料、颜料。两人开始打电话求助,半天的电话打下来,小兴两千、周建方两千、田义衡三千、长隆新来的黄厂长五千。当然,他并没给周长隆、周长盛弟兄打电话,一来是怕再次被拒绝两方面都伤和气,再者他想着也该理解人家的难处。

大志先找房东租下他们隔壁一间十几平米的房子,商量好临时占用楼道和楼顶平台。然后买工具、材料、颜料一应物品,开始制作定型样画,拍照片做宣传册。为避免她接触燃料,他要求她任何情况不能到画室去,从搬搬抬抬到制作过程都不要她帮忙,即使叫吃饭都不要进房子里。

第一批样画出来后,大志到照相馆请人来拍照,两人拿去北关彩印市场订制彩页。几天后,柯慧文先拿到轻工市场几家画廊试推。周建方要求把画样摆到他店里,另付现钱再订做一批定型规格油画。她立刻打电话告诉大志,他让她把借周建方的两千还了。老板娘的弟弟看到柯慧文,也要订做一些,她见生意自然要做,才不管对方是谁。曾小琳拉她到店里聊了很久,也付钱订做表示以后主推他的画。还有几个以前认识的都订货,还有个老乡让亲戚给他当学徒。第二天一大早,周长盛和郭振东来到大志的工作室,也要求打样主推他的画。

柯慧文收了订钱,大志抓紧备货,按每家的要求一丝不苟的做。他知道他们都是不同程度的支持他,不论是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他都感激不尽,而他能做的就是把每一幅画妥妥当当地交货。小兴和栗瑶也没少往他工作室跑,小兴提过几次下班过去帮他做底板,他都心领,说等忙不过来再说。

渐渐地大志的名气起来了,每天做出的画供不应求。柯慧文跟他商量开间大点的工厂,他觉得这样做几年挣点钱就不干也挺好,到时候找个普通工作调养身体再生个孩子。她说开大厂更容易赚钱,早点存够钱早点退出来。于是,年底前他们在南面六村村口附近租了个独院,一个套间用来住,其他的房子做操作间和库房。在半坡人力市场找来四个长期工,教他们打框、组装、清洗、下料,主要工作还是他亲手完成。

生意有起色应酬也逐渐增加,有慕名而来的客户,也有真心交流画技的朋友,还有画廊圈里的商业互捧、画界友好自相收藏共赢。但大志画的越多越喜欢安静,对于那些人的邀约不是婉言谢绝就是勉强应付一下,只有原来那些像周建方、郭振东、田义衡那样的朋友叫,才带柯慧文去见个面喝几杯聊聊。小兴是不用约的,下班在路边一坐就着花生喝几瓶啤酒也不错,最多的还是在康乐路北头那家小竹签喝个尽兴。

春去秋来窗染霜花,不觉间又是初冬。这天,田义衡为一家娱乐城装完画,请大家去喝酒。大志夫妇、田义凡夫妇、郭振东、周建方、陆鹏都去了。有阵子没聚大家都挺开心,喝的也就有点高,大志进房子就倒在沙发上犯困。

朦胧间有股尿意,他睁开眼打算起来去厕所。忽然,看到不到一米远另一个沙发上柯慧文和周建方在亲吻。他感觉脑袋“嗡”的响一下,醉意睡意全无。这算啥呀?人都说朋友妻不可欺,这口口声声要帮忙哩老表竟跟我朝夕相处哩媳妇儿搞一块儿,还他妈哩敢在我跟前!再一看茶几上有热水壶和茶杯,他都想拎起来砸他们,就算是砸不死也得烫他们个半死。可一想:砸完咋办?他俩要死喽我去坐监,他俩没事儿就得离婚,俺俩离小方离不离?俺妈咋想?她爸她妈咋想?小方家是不是也得散?可我也不能装看不见啊!来不及多想,仓促间他决定先不把事情挑明,装作要醒的样子猛踹一脚茶几。茶几滑出去将近两米,茶壶和杯子全掉下来,破的破碎的碎。他仍半躺在沙发上眯缝着眼嚷嚷:“喝!说一套做一套!当我是傻子是不?喝完,不喝完……”

两人立刻分开了,周建方匆匆的走出房间小心翼翼的带上门。柯慧文慌张的过来扶大志,嘴里也很关心:“志,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想吐啊?我扶你去厕所。”

大志心里这个难受啊。好一个虚情假意!亏我怎些年当你是最亲哩人一样呵护咧,就这糊弄我!心里恼怒脸上没带出来,他慢慢的睁开眼装作四处看看说:“哎,啥时候回来了?我还以为没起桌呢。原来刚才是做梦,刚还梦到小方把酒偷偷倒了,我正骂他做人不地道呢。”

“真是喝多了,咱回来半个小时都多,人家小方估计早到家睡了。”柯慧文伸手要帮他脱外套,“赶紧洗洗睡吧,明早多睡会儿,让他们先装别的。”

“不洗了,睡觉。”大志咬着牙进里屋,灯也不开就躺在床上。哪还有睡意呀?刚才那一幕把他这些年的安稳思想统统打碎了,他再也不敢奢望跟这个女人白头到老。

时间不大,柯慧文也进来了,换睡衣上床从背后搂着他的腰。这个他以往享受的动作竟然觉得无比生硬,如果不是强忍着都能转身推开她。他尽量忍着,也尽量装作不太匀称的打轻鼾。许久以后确定她睡着,他才慢慢的移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出里屋坐在沙发上。

照样是不开灯,也不想做任何事情,他只想冷静的想清楚以后怎么办。她俩啥时候开始哩?要是结婚前为啥还跟我咧?直接给那个王八蛋当小三儿不就中了?真要是这,柯慧文你可忒过分了!还说啥不图钱不图势只图我哩人实在?虚伪!去年那个孩儿还是不是我哩?真把我当冤大头?不对,她是先跟我好以后才认识那个王八蛋哩!那时候俺俩老在白庙村儿,她俩没机会,她看起来还是很单纯咧。单纯个屁!是我蠢蛋才对!那能是啥时候啊?要么是我去宝鸡哩时候?她精神空虚春心大发?那还跟我结啥婚咧?要么是那会儿有了?找我背黑锅?她该有点儿异常啊!要嫩厉害她演技也忒好了!不不不,都不对,孩儿哩血型跟我是一样哩,那还是我哩孩儿……想到这他不禁又想起夭折的孩子,眼泪脱眶而出。时间要比他烦乱的思绪快的多得多,直到窗子发白他也没理出个头绪。

他知道还不是时候让她发现,就不能继续在沙发上待。可他也不想进去跟她同床共枕,索性披着外套出来,到楼上画室作画。往画室凳子上一坐,思绪很快就稳定下来,等精神全聚在笔尖时真把烦恼暂时放下。而且他还发现,清晨时的温度很适合用透明覆色法做印象画的渲染,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做了十二幅三十六寸的《日出》和《乡间的小路》。

柯慧文买来早点叫大家吃早饭,他才下楼。她又饶有兴致的说看上幸福路那边一个大车间,明年可以搬过去增加自动设备和员工。见他不说话刻意夹菜问他意见。他实在是没心情,就说以后再商量,这里的条件够应付目前的业务量。

白天她是照样打打电话联系业务,他就在画室整天不出来。傍晚,小兴来了,提了一件干啤两份卤肉。他忽然又想大醉一场,却不想看见柯慧文。就顺手把卤肉给工人,拉小兴出去喝酒。看她拿着衣服也要出来,随口说个客户名字让她今晚把账理顺了,明天要钱。

还是七村二道街对面的那家小竹签,几种烤肉、烤菜,一盘素拼凉菜,一件干啤。不同的是今天他们话更少,瓶子都干空六个了,小兴还不知道为什么不在住的地方喝。大志也很少动筷子,只是一个劲儿的干杯倒酒、倒酒干杯。

“咋啦?”这两个字今晚小兴已经问了四遍,见他仍然闷着头喝酒索性把酒喝干杯子扔了。“你不把我当弟兄算了,酒不喝了,我走。”站起来冲点菜的喊,“老板,算账。”

“你是弄啥咧?先坐起来。”大志赶忙又冲要来的人往外摆手。

“你不说我就不坐。”小兴站着不动,也没坚持买单。

“不坐起来咋说?先坐起来啊。”大志再次冲小兴摆手。

“不坐就不能说话啦?你先说我才坐起来。”小兴紧盯着大志的眼睛。

“你——”大志说着咂咂舌,仰着脸看着小兴,“你就让我抻着脖子说啊?让人家都听见俺媳妇儿偷人?让全韩森寨哩人都来看我哩笑话儿?”

“你说啥啊?弟妹偷人?”小兴立刻意识到不对劲,赶忙拉把凳子来到他旁边,几乎头抵着头,“不可能!她嫩好哩人!弄错了吧?这事儿可不能乱说!”

“弄错?哈哈,我也希望弄错,可我不是瞎子啊!他妈哩***!他俩在我跟前儿亲嘴儿,我当时都想弄死他俩!”大志有生以来第一次口吐脏话,眼睛瞪得几乎要努出眶外。

“真有这事儿啊?谁?”小兴也瞬间来气,比那年在山东深夜看到董欣从常继中房里出来还要气愤。首先是当时他正在跟董欣闹意见,等事后又对她彻底死心了,更重要的是大志是他的好兄弟,欺负大志比欺负任何人都让他怒不可遏。

“先甭管那王八蛋是谁,我现在还没想好往后咋弄咧。”大志说完重重地叹口气。

“还想啥?弄死他个******!你光跟我说是谁,剩起来甭管,我保证让他个*****囫囵不了!”小兴气的站起来了。要说脾气他是最温和不过,可那得分什么时候,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从小到大一直声称要保护兄弟的血气方刚的男人。

“你先坐起来,这事儿不是冲动哩事儿!”大志心里不想弄死周建方?可他不能,他不能因为一时冲动造成更大遗憾。

“这事儿再不冲动我还配当恁哥?”小兴咬的牙“咯咯”响,“你不说我能猜,她一天接触哩就那些个人,夜黑家恁一块儿喝酒哩那几个对吧?老郭年龄大不会,老陆没材料我都看不上他,老田哩大炮嘴也不讨人!小方,小方是不是?你点个头,我叫他过不到明清起儿!”

“甭猜了中不中?我求你了!”

“不中!咱弟儿俩咋能怎窝囊咧?你去问问大勇,他要也说这事儿算拉倒,我把头卸起来给你当球儿踢!”小兴几乎是喊的,但他也刻意压制着,所以在喧闹的夜市上并不明显。虽然旁边的几桌也看到他的动作,却以为他坐坐站站连喊带嚷是耍着玩的。

“我哩亲哥啊,你坐起来呗!我就是不想让俺弟跟俺妈受我哩影响才不想闹大。”大志哀求。

“啥意思?怎大哩膈应你能咽肚里啊?我都说了叫你啥都甭管,光说是不是小方,要枪毙要坐监我一肩挑了!”

“不是就那说咧,死算啥?我怕啊?我是怕事儿闹开了传到老家,俺妈嫩大年纪再叫人家戳脊梁骨啊?大勇以后咋办咧?文文她爸妈也是无辜哩啊!”大志就怕累及母亲,岂不是白养他长这么大?

“你还为那个鳖孙妞着想?”

“不是为她,她爸妈跟俺妈差不多,他们又没错儿,我不能伤人家!”

“那你想咋弄?就这算拉倒?不离啊?枕头边儿天天儿睡个腌臜菜妞,你不嫌恶心啊?”小兴很不解,依他的想法就算不打死她起码也得把她扫地出门。

“不能离,离婚喽我还娶不娶?那我不跟俺爸一样啦?”

“谁说一样?恁爸是外边有小三儿,你是叫腌臜菜妞耽误哩。”

“结果都是一样哩!我又不能到处说媳妇儿偷人了!谁管嫩些咧?”

“那你——”小兴明白了,大志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保住名声,还不能让双方父母受连累,可这也太冤了!他气得拿起个啤酒对着瓶口喝,然后把空瓶子用力的撴在桌子上。一屁股又坐到刚才的位置,眼泪也飞奔而出,“咋怎难咧?你上一辈做啥坏事儿了?”话音未落呜呜哭起来。

“我想过了,我不离婚是不想儿害老里儿哩难受,我跟文文是彻底没戏了。找合适机会我会点点她,只要她不作我就当啥都不知道,她偷她哩我只当打光棍儿了。”

“你咋能就这咧?要不去找丽霞吧?明星不都不结婚?说不定她还是单身咧!”小兴哭着说。

“不,文文对不起我是一回事儿,我绝哩不会离婚,就算丽霞在咱眼前儿,我也不会离婚。”

“你——你傻呀你!”小兴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甭哭了!我今个儿是找你喝酒咧!”大志端起酒杯跟小兴手边的瓶子碰一下,一仰脖子喝干了,继续倒。

小兴抬起头,流着泪喝着酒,喝到嘴里的酒也混进了眼泪,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到这时候酒的味道如何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对饮的人是谁、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越喝越觉得大志过的冤屈,心里就越难过,越难过就越是往嘴里灌酒。喝啤酒他是不会醉,在开封时他和大庆午休的时候都是用盆喝的,从来没上过头。这天晚上也是一样,两件酒喝干,大志到最后坐都坐不稳,他却跟没事人一样。一个人把大志架起来送回工作室,扶到床上盖了被子。

临出门他忍不住对柯慧文撂下几句狠话:“俺弟儿哩人实在,心肠儿忒软,长怎大没当过坏人。我可不一样,我就是茅私哩石头又臭又硬!谁要存心欺负俺弟儿,我敢把她哩黑心挖出来生吃喽!”好吧,出门后他想起来,那吃人心的台词是上学时看的《绝代双骄》中李大嘴黑唬人惯用的。但他是真心希望能够引起柯慧文的注意,哪怕对兄弟稍微好点也是值得的。

那时候大志的身体虽然瘫软无力,意识却十分清晰。所以他清楚地记得柯慧文给他脱衣服,亲他的脸,他仍旧不做任何的回应。后半夜身体恢复,他仍旧去画室画画,一刻都不想跟她多待。从那以后他喜欢上天亮前画画。晚上不喝酒就加班,不困不回房。回房要么是和衣而眠,要么睡沙发,睡醒后照样去画室忙活。有生理需求时他就到厕所用手解决,脑子里想着的是丁丽霞离开前的样子。对于那晚的事他一直没有提过,也没找到他认为合适的机会。再后来,他发觉一旦对某人某事可以不在乎,摆在哪里没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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