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森茂跟我经常谝闲传,告诉过我一些侦破反革命案件的事。说是眉县横渠有个汤××,是国民党秦岭反共救国军司令,解放后被抓了起来,后来越狱逃跑了。据说是国民党特务暗中策划的,逃跑的第二天台湾电台就说汤司令胜利越狱了。这个汤司令始终没有再抓到,六二年汤的老婆又从家里出走没有消息,很可能是被潜伏在什么地方的汤司令接走了。听得我直觉得阶级斗争确实是尖锐激烈复杂的,不可掉以轻心。刘森茂还把他那里的一把精致的小手枪和整整一盒50发子弹给了我,说这原来是县委书记专门用来防身的,有效射程只有7米,叫“双伯剑”,是这么个发音,字不一定这么写。“文革”中我拿着两支手枪,却从来没有使用过。后来实在想过把瘾,便在一天中午骑自行车回林校的途中,看看前后左右四处无人,便照着路边梅惠渠一处落差较大轰轰作响的池水,拿出小手枪直打了半盒子弹,仅此而已。
眉县公安局干部没有人愿意成立什么组织,只有姓姜的打字员跃跃欲试,我们同意他领头成立了一个战斗队,把公安局的印章全部交给了他,他却再没有发展到一名成员。刘森茂对我说:“他能领导得了公安局?要有那本事,早都不打字了。”于是,我也再没有把那位姓姜的打字员当一盘菜。在眉县公安局,我们直到离开时都没能动员出谁来担负起工作。叫回来的人与我们和睦相处,嘻嘻哈哈瞎聊天。我们没有认为哪个人是“反动的公检法”,更没有揪斗过任何一个人。有一天眉县中学把以前在城关派出所当所长的马学礼叫去批判,马学礼回来后对我讲了,说是明天还要来找他。我对马学礼说,他们明天来找你你不要去,让他们来找我,就说我不准去。我随后让“反逆流战团”里的眉县中学学生捎话回去,说咱们在这里就不能让把人随便拉出去批斗。我们成天动员人家回来,人家回来了被拉去批斗,谁还敢再回来?此后就没有人再来公安局找事,公安局的同志看到我们在保护他们,很感激也很高兴。
在眉县公安局期间,有个40岁左右的男子来找我,说是反映公安局长孙岗的重大问题。这个人最显著的特点是把脚上的尼龙袜子翻过来穿,大概是脚下破了而把脚面上完好的部分再穿到脚下去。男子打问到我是领导,进门后神秘地把门关上,告诉我孙岗是暗藏的国民党特务。他从孙岗年轻时说起,怎么加入的三青团、国民党,直至特务组织。又说到解放前孙岗如何暗杀地下党,毒打进步学生,血债累累。解放后孙岗摇身一变成了共产党,钻进政法机关,横渠那个蒋介石的“秦岭反共救国军”的汤司令,就是孙岗里应外合从监狱里救出去的。总之讲得头头是道,有前因后果,有详细情节,编造也难以达到那种程度。我有点信以为真,问他过去向哪里反映过?他说孙岗的黑线很严密,眉县公安局内就有他的人,因而对谁都不敢说。现在是你们革命小将掌权,相信不会是孙岗一伙的,才来专门找我反映。我嘱咐他千万要保密,不能透露出去,再更多了解情况后我会向上级有关方面汇报。
这个人一连来了好几次,每次谈的情况都好象十分重要,而且不断有新鲜内容。不过我把他讲的孙岗形象很难与我看到的农民大老粗似的孙岗对上号,想告诉专门办理反革命案件的一股股长刘森茂,又怕真像那人说的刘森茂是孙岗一伙。但是我该去向谁汇报?向“中统指”赵玉有甚至回学校去向李荣华汇报,他们又怎么来管这件事?